吃过早饭,林语蓁把摆好造型的便当放进保温盒中,两个人就一起去学校了。至少一半的学生昨天都报了项目,所以今天就没昨天那么兴致高涨,甚至有了打蔫的迹象,来参观的家长也比昨天少了一半,校园里一下子变得有些空荡荡了。
“好像有不少学生没来啊。”林语蓁环顾四周。
穆倚乔撑着下巴,百无聊赖:“是啊,有的人两天没一个项目,就干脆第二天找借口请假不来了,来了也没什么意思。而且九成概率是被家长抓去课外班了,现在的家长不都希望孩子成绩好么,所以不上学的时候就往死里补课。很多人累得要死,作业都写不完,上学要被骂,回家还要被骂。幸好我回回第一,虽然我也没父母。对了,那天段琅若来找我了。”
林语蓁瞬间警觉:“和你说了什么吗?”
秋风飒飒,飘零的落叶魂归尘土。穆倚乔低着头,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睑,她捡起一片干枯的树叶,树梗拿在手中把玩:“她问我,如果我的父母想找回我,我会不会和他们相认。”
林语蓁就知道是这个话题,她旁敲侧击:“你不会认,对不对?”
穆倚乔一下子抬起头,微微睁大的眼睛和半张的唇似乎在询问林语蓁为什么知道,但很快就恢复到平时的表情了。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过分,很残忍?”
林语蓁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她也很过分,很残忍,自己最爱的人陷入困境,她却要保持绝对理智。
她选择避而不答,顾左右而言他。
“那天晚上,你为什么要那么用力地搓自己呢?你说脏,是……是觉得自己脏了吗?”
穆倚乔愣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她说的是在娱乐区的事,她深吸了一口气,说:“怎么可能,我是觉得他们的脏手碰到我了,所以要把被碰到的地方洗干净。当时我的确很害怕,很绝望,但我就是我,凭什么被别人的脏手碰了我就是脏的,我又没做错。”
林语蓁放宽了心,却很想哭,她喜欢的人,从来不会因为别人怎么看而胆小畏缩。正因为知道她有多勇敢,林语蓁才敢大胆作出决定。
“对了,”穆倚乔看向她,“我住的那个房间里,书桌旁第二个抽屉有一个小盒子,我觉得你有必要用到。”
林语蓁一愣,“是什么?”
“那时候我的行动虽然被束缚了,但也不是完全不能动。我挠了他们每个人一下,指甲里有他们皮肤的碎屑,应该能提取出来他们的DNA。本来我还想保存一下陈旭的唾液,但太容易风干了,实在没存下来。证据也不算多,你看看能用上就用吧。”
穆倚乔说这些话的时候完全没有感情波动,不像那些要花好长时间才鼓起勇气下定决心的人,她把这些当做理所当然的事,“什么荡|妇羞辱,我穿什么样的衣服干什么样的事走什么样的路由我自己决定,被别人左右算什么,别人有什么权利来指责我来辱骂我。可能有人会说,这就是社会现实,你能怎么样,你又能改变什么。我的确没办法改变这个现状,我势单力薄,无法改变十几亿人的想法,但我的能力却足够用来保护我自己。不让这个社会改变我,就是我能做的事。”
她挺直腰背,直视林语蓁的眼睛里坚决果断:“姐姐,你要断送他们的人生了,是吗?”
林语蓁不知道她想说什么,但一瞬间竟不敢面对她:“不算断送吧……三五年而已,顶多人生有了污点。你希望毁了他们?这不可能的,未遂不会判得很重。”
穆倚乔摇摇头:“没必要。法律就是这样,我想如何没办法,但我会在这几年里尽快成长起来,有能力自保才是硬实力。”
林语蓁松了口气。
她还真有点担心穆倚乔会想让那几个混小子进去出不来,她是真没那么大本事。穆倚乔明事理这一点,从很久以前就没有变,这种性格很多时候会让人觉得相处起来很舒服,但有些时候只会让林语蓁更心疼。
“所以同样的道理,有人生下我又抛弃我,无论是什么理由,这是既定的事实,想认回我也不是不可以,至少要把长达十八年的债务还清。我不需要一上来就抱着我哭天抹泪或者想以强硬的手段把我带回去,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宁愿不要那所谓的亲情。一个人也是活,一群人也是活,我为什么要选择让我恶心的方式。”
“我就是我,没人能左右我,哪怕你有千万家产想让我继承。做人做事,都要讲究人情世故,天上掉馅饼我还得掂量一下是真是假,更何况是亲生父母。”
林语蓁听得心里难受,忍住想要拥抱她的冲动。她知道穆倚乔性子倔,容易碰壁,但她不在乎,她可以成为穆倚乔坚实的后盾。
“林语蓁。”穆倚乔又喊了她的名字,林语蓁一下子精神紧绷起来。穆倚乔眉眼柔和,嘴角微微上翘,唇的张合间,声音直达心扉。
“我……很中意你。”
是恋人的喜欢还是中意她作为姐姐,林语蓁不知道,但这几个字从穆倚乔口中说出来就是莫大的欣喜。
三千长跑作为压轴项目终于在下午登场了,穆倚乔整装待发,如昨天那样紧张地偷瞄着看台上的林语蓁。
林语蓁是否为她放下了工作、是否是恋人一样的喜欢、还是只是把她当做妹妹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个人现在陪在她身边,至少还会再陪她度过大学四年。
“各就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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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来了.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