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号对穆倚乔来说是个令人心情复杂的日子。
凌晨来自林语蓁的祝福和来自段琅若的李天琪葬礼的消息交织在一起, 穆倚乔破天荒失眠了。
她不在乎自己的生日是哪一天, 但生与死的碰撞令她意难平。
青春就如烟火, 在激情中腾空而起,在绚烂中绽放殆尽。李天琪消失在最美的年华中, 而穆倚乔也忽然察觉,自己已经十九岁了。
人生能有几个十九岁?
一个月前收到郑亚纪的礼物时,穆倚乔分明还没有如此感叹,实在是生命的脆弱让她无所适从。
林语蓁本早已计划好今天的行程, 想让穆倚乔开开心心地过一个生日,只是突如其来的葬礼打乱了这一切。
自身经历令她敬畏神灵和生命, 她尊重穆倚乔的选择。
“我需要带些什么吗?”
临出门前,穆倚乔询问林语蓁的建议。她第一次参加葬礼, 自己还是个学生,这种事没什么经验。
林语蓁细心地给她整理衣领, 抹平袖子上的褶皱:“不用,你带自己过去就好,也不用说什么, 花圈我给你备了, 到时候给李天琪父亲。”
穆倚乔点头应下。
葬礼比想象中寒酸,或者根本不能称之为葬礼, 穆倚乔心里知道不该这么说, 但她实在找不到其它合适的形容词了。
没有人来吊唁, 没有车队送别, 仿佛就只是走个程序, 送进火化炉一切结束。
李天琪的父亲倒是和想象中一样,满脸通红胡子拉碴,穿得也不正式,一副标准的酒鬼模样。儿子被送进去的时候,他在外面点了根烟,夹在二指间轻轻掸掉烟灰。
穆倚乔也没有看见李天琪的母亲。
不由得长叹一声。
离开这个充满黑色的地方时,穆倚乔在后视镜里看着它逐渐远去,李天琪的父亲也渐渐缩小成一个点。
花圈被烧成灰烬,他抹了一把脸。
“人真是贱种。”
“嗯?”
穆倚乔回过头,不再看后方,“他哭了。”
林语蓁沉默不语,脑海里浮现的是死了女儿的莲昭仪的模样。
心爱的儿子被过继给了康淑妃,莲昭仪的后宫之路止步于此,一门心思放在儿子身上而对女儿关爱不足,致使女儿死于非命,这于莲昭仪来说自然是与死无异。
穆倚乔说得没错,人就是贱种,总是在失去后方觉珍惜。
那些画面在飞驰而过的树木中间闪过,好似一帧帧走马灯。
“喂,阿蓁。”穆倚乔忽然叫她。
林语蓁回过神。
穆倚乔从窗户探头出去向后看,风吹起她的发,将她的脸颊遮住。
“有人跟踪我们。”
林语蓁神色一凝,瞥着后视镜里的情况,一辆黑色轿车正跟在他们正后方。林语蓁加速它便加速,林语蓁放慢它也跟着放慢,二者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会是谁呢。
“你不会招惹什么人了吧!”穆倚乔大声喊道。
林语蓁才执政半年,招惹是非的可能性不大,便说:“我们之间你更能惹祸吧。坐稳了!”
穆倚乔虽心有不甘,细想起来这半年确实是自己身上事更多,便不再反驳,头缩回车里关好车窗。
事情太突然,准备工作刚做好,林语蓁就一脚油门踩下去,车子在限速六十的道路上宛如火箭发射窜了出去。
穆倚乔的小心脏差点也被甩出去了,她以前连车都很少坐,更别说遇见这种情况,整个人吓个半死,却咬紧牙关没叫出声。
后面的车子也将速度提上来,显然是知道自己被发现了,穷追不舍。
通往火葬场的道路太过笔直平坦,岔路太少,林语蓁只能保持速度,以求快点寻找到可以甩掉他们的地方。
如此博弈了近十分钟,前方视野内忽然出现了不一样的景色,那是一排废弃的工厂。工厂内部道路纵横交错,是炫车技的好地方,林语蓁当即踩下刹车,方向盘猛地一打,在地面上留下两道车辙,然后就从后车的视野中消失了。
两人躲在某一处厂房后面,穆倚乔悄悄下车躲在角落里窥探后车的动静,然而后车迟迟不走,林语蓁不得不启用方案二。
“上车。”
穆倚乔一个翻身就钻进去了。
林语蓁再次启动车子,直奔那辆黑车而去,穆倚乔不知道她要做什么,眼睛瞪得溜圆,终于惊呼出声。
“林语蓁你是不是疯了啊救命啊啊啊啊!!!”
黑车上的人没反应过来都愣在原地,连上车的时间都没有,只能保全自己躲到一旁,林语蓁趁势甩出从胸针上拆下来的别针,然后从黑车旁侧擦过,疾驰而去。
上了大道之后,穆倚乔回头往后看,那辆车再没跟上来。
“我的天哪,吓死我了,你到底干了什么?”她拍拍吓坏的小心脏。
林语蓁心情大好,笑道:“戳爆他们的车胎而已。”
“而已?我差点就没命了!你这个疯子!”穆倚乔又气又怕,差点跳起来。
“我怎么能让你没命呢,我死了都不会让你死,毕竟,”林语蓁放轻声音,“我好不容易才又得到你了啊……”
穆倚乔没听清:“什么?”
“没什么,去看看高铭泽吧。”
穆倚乔发誓一个月内再也不坐车了。她刚从方才的惊险中脱身,现在又被堵在市内,一快一慢一惊一烦,搞得她对坐车产生了抵触心理。
她绝望地翻了个白眼:“这可真是我过的最难忘的生日了。”
林语蓁对此深感抱歉,自己保护不好她,总是让她受到伤害。
“你也别自责嘛,祸都是我闯出来的,和你没关系,是我太能作了,每次还都要你来帮我擦屁股,我还得谢谢你呢。”穆倚乔见状忙说。
这一番安慰并没起到多大作用,林语蓁依旧陷在沉思中,神色凝重得几乎能滴墨。穆倚乔惹事不是问题,多数都是好解决的,关键是总有人抓着她不放,这就让人很苦恼了。
高恒作为高家长子,是未来的继承人,定会被高老太爷保护得很好,林语蓁还没想出什么法子能一劳永逸。实在是因为现代法治社会让她毫无用武之处,不然她真想让高恒知道谁才是老大。
难啊。
市内塞车太严重了,林语蓁开了一个多小时才到医院,却被告知高铭泽已经出院了。
“啊?不是,他怎么就走了?”穆倚乔有点震惊,忙拽着小护士的袖子问,“他好利索了吗?他家里人怎么说的?尤其那个老头,他说什么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