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国国君邾冶少年即位,和想象中的挂着山羊胡的老头出入甚大。自从沈愿识破了他的身份,或者说他有意让沈愿识破他的身份以后,他也没再藏着掖着。
沈愿提出要见天子的时候,沈祈的反应很激烈——下意识地想要拒绝。
他生怕天子将金印给了沈愿。
邾冶却出乎意料地同意了,不止同意了,还特别痛快。他生了副好相貌,眼窝深邃,眼尾略略提着,给人以深情的错觉,嘴唇很薄,有种病态的透明感——给沈愿一种很阴柔的感觉。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自从见到邾冶,沈愿总觉得对方对自己有种主人逗弄自己的猫儿狗儿的纵容。
这让他很不舒服。
“太子殿下与王上父子情深,臣自然没有拦着的道理。”邾冶如是说。
于是,沈愿就去了。
沈祈都快气疯了,看着沈愿的背影,风姿绰约,他几近失控地回头质问:“为什么要让他去?”
邾冶只看了他一眼,眼尾一扫,沈祈就瘪了。
他避开邾冶的目光,说:“世子您此刻想要换人合作怕是来不及了吧,沈愿早就对您恨之入骨,他不是一个好的合作对象。”
沈祈自以为分析地很有道理,却听见邾冶嗤笑一声:“我当然知道,沈愿又不是你。”
邾冶脑子拎得清,他知道自己图谋的是什么,就该做怎么样的选择。
他要的是个听话的傀儡,沈祈可以,沈愿不行。
沈祈不明真相,还以为邾冶对自己青眼有加,止不住地流露出喜色。
邾冶看在眼里,兴趣缺缺地嗤笑一声。
***
那一边,沈愿已经到了天子的寝殿。
门口的守卫早得了邾冶的号令,没拦沈愿。
寝殿内很大,但沈愿走进去还是闻到了一阵不让人舒服的气味。他皱皱眉,快步走过去。
天子正气息奄奄地躺在床上,比沈愿上一次见他至少老了十岁,鬓边白发丛生,眼皮浮肿,耷拉着,鼻息很微弱,不仔细看根本不知道是死是活。
沈愿单膝跪在床前,伸手去探他的脉搏,小心翼翼地唤:“父王?”
沈愿喊了大概五六声,也不嫌烦。天子厚重的眼皮下眼珠转了转,费力撑起,眸中神色溃散。
“愿……愿儿。”他喉咙里挤出不成调的音。
沈愿一时没回他,抓住了他伸过来的手,在脑子里急促地催1221,询问有没有解救之法。
1221很为难,像天子这种小配角,死不死其实都不怎么影响剧情,思考片刻,它还是打算给沈愿走个后门。
不过沈祈下的是要命的毒,它也不好公然违反这个小世界的秩序,给天子的药只能缓解他的症状,不能根治。
沈愿走到桌边,端起1221加了料的水。天子似乎对他的离开反应很大,扯着嗓子嗯啊地叫。
沈愿快步走回去。天子避开沈愿的水杯,执意要扯他的手。
沈愿拗不过他,只好把手给他。天子以治代笔,颤巍巍地写了两个字。
牌匾。
沈愿了悟这大概是藏着金印的地方,他冲天子点点头表示知道了,随后又端起水,执着地给他喂。
虎落平阳被犬欺。自从沈祈打算放弃从他这里获取金印,给他喂了毒之后,就再也没人管过他,只是每日有人过来给他强行喂些流食吊着口气。
滋润的水进入喉管,他还一时有些不适,猛烈地呛咳起来,好在沈愿早一手半扶起他的背,才没呛进气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