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愿跑回宿舍的时候,李沂正从厕所出来,端了杯水。眼看就要撞上,沈愿敏捷地一个旋身,流畅地转到了储物柜前。
“卧槽,你要吓死谁啊?”李沂抱怨道。
最近他听见了一些风声,隐约知道了自己似乎对沈愿有所误会,喉咙里的国骂硬生生咽下。
当然,这绝对不是因为他怕了沈愿。
沈愿理都没理他,一把扯下身上的黑色外套哐当一声往储物柜里扔。
李沂就看他跟没看见自己似的,半躺在床上,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飞快地扫。
羞辱!
明晃晃地羞辱!
李沂被他一系列操作惊的半天不动,反应过来,胸膛上下起伏。
“那个……”沈愿抬眼,叫了李沂一声。
“哎!”
李沂恨自己这个条件反射。
“你知不知道附近的蛋糕店在哪?”沈愿犹豫了一瞬。
李沂本来不想回答的,但想起沈愿当天那个眼神……
算了算了,就当自己误会他的补偿好了。
“这你可算问对人了,”李沂说,“学校后门左拐的城东路,你直走,大概走个两三百米有家蛋糕店,味道绝了,能排上我吃过蛋糕的前三。”
“那能DIY吗?”沈愿问。
“什么歪?”李沂一愣。
“就是自己做。”沈愿解释,后又想起李沂和司淮的关系,有些欲盖弥彰地补充,“就我家一个长辈过寿,我想给他做个蛋糕。”
他这解释乍一听没毛病,但是李沂怎么就觉得怪怪的呢?他上下打量了沈愿几眼:“啊……这个我不知道,你自己去问问吧。”
沈愿颔首,收了手机出门了。
给长辈过寿小辈做蛋糕?李沂郁闷在原地,他还以为这是情侣腻歪歪的时候才干的事呢。
*
司淮回班的时候,已经开始晚读了。天边金红色的余晖长长地划了一条。
沈愿端坐着读书。
司淮其实不太想得通,自己这个同桌,明明是个学渣,还是个家庭优越闭着眼都有学上,看起来有有点小才华的学渣,偏偏对学习也不抵触。晚读读的比李沂认真多了,听着字正腔圆,上课还写写笔记,字儿也不错。
怪哉。
“脸上怎么了?”沈愿看了他一眼,问道。
司淮一怔,想起来了。司萧今天下手没控制住,在脸上留了点痕迹,虽然和身上的伤比起来不值一提,但视觉上还是很有冲击力。
“没什么。”司淮当然不可能说。
看他冷冷淡淡这副拽样,沈愿真的真的很不想搭理他,他现在严重怀疑1221说的自己是因为被强行压制了感情值才对司淮没感觉的鬼话。
他又不瞎!
没办法,沈愿的任务是拯救反派,途径是爱和温暖。
压下把他抡进墙里的心情,沈愿继续问:“你又打架了?”
司淮含糊地应了一声:“算是吧。”
沈愿没再吭声,
走廊传来一阵骚动,班里的读书声骤然响亮,不仅声音高昂,还富有情感。
好了,教导主任来查岗了。
“……斯亦伐根以求木茂……淮哥淮哥……”李沂往后仰了仰脑袋,“你下午干什么去了,怎么去了办公室就没……人君当神器之重……”
“李沂!”教导主任一声吼,脑袋从窗户上挤进来,“说什么呢?别影响司淮学习!”
李沂吓得一抖,哆嗦着把翘起来的椅子放回去,坐姿端正得有把尺贴着后背一样。
见鬼了见鬼了……
老妖婆竟然叫他不要影响淮哥学习?!
不是,关键是淮哥还会学习?
司淮听见声音,下意识把手机往桌肚里藏,手一伸进去,就摸到了一个塑料袋。
拿出来一看,是一袋子药,消炎的止痛的一大堆,翻到下面还有一盒创口贴。
还是HelloKitty的?!
沈愿偷偷关注着他的动静,看到创口贴也默了。
天地良心,他买的时候太着急了,随手拿了一盒。
谁让各种款式的创口贴都要摆在同一个货架上!
“你……”司淮眨眨眼,迟疑地问,“知道是谁送的吗?”
不说创口贴,现在和司淮说是他送的不就表示自己看见他挨打了吗?
而且还显得刚刚问他怎么受伤的自己特别虚伪。
“谁知道呢?”沈愿看天,“大概是某个不留姓名的好心人吧。”
司淮:“……”
*
一周很快就到头,司淮的生日就是周日。
司淮被殷乐乐捡到的那天也是生日,殷乐乐为了安慰他,承诺会陪他过每一个生日,当时还是特意拉了钩盖了章的。
司淮一直记得,哪怕后来他有了很多朋友,在酒吧五彩炫目的灯光下,一张张不一样的脸或真或假地说着同样的祝福,他也会抽出时间,单独和殷乐乐过个生日。
但是今年,殷乐乐大概没空见他。
周日。
司淮想着最近发生的事,推掉了一众聚会,犹豫要不要去找殷乐乐。
他们之间有误会,司淮想说清楚。
还没等他纠结明白,李沂的短信先一步到了。
——淮哥,乐乐姐出事了!你赶快过来!!!
司淮眼皮一跳。
等他赶到的时候,警察刚刚了解完情况,陆远跟他们回警局做笔录,临走的时候,还拍了拍殷乐乐的肩膀,神色温柔了说了句话。
李沂关键时候头脑还算清醒,三言两语把事情说清楚了。
陆远在学校里动手的那次,教导主任因为他成绩好,对这次他被针对的事也略有耳闻,没多说就让他回去了,剩下几个都是刺儿头,让她一顿呲,还罚了检讨。
其中有一个人气不过,仗着家里有点条件,了解到了陆远妈妈开的面馆,找了几个社会人过来找事,砸了不少东西。
殷乐乐用手背蹭掉了脸上的眼泪,哽咽着点点头,转过身又安慰被吓到的陆远妈妈。
司淮站她身边,她恍若未见。
事情发展到如今,已经有了覆水难收的意思。程淑为儿子讨公道没错,教导主任惩治学生没错,殷乐乐维护陆远没错。
错在他。司淮想,他不是圣父,没有把别人的过错往自己身上揽的觉悟。只是当他看见那个瘦弱干瘪的妇人被吓得瑟瑟发抖,还要问殷乐乐“旁边那两个是你的同学吧?叫他们坐下来我给你们烧碗面填填肚子”的时候他实打实感觉到了愧疚。
殷乐乐又和陆远妈妈低语几句,把司淮单独叫走了。
他们找了个没人的空地。
殷乐乐再遏制不住情绪,一巴掌摔在了司淮脸上,这次没有沈愿在,巴掌落实了,火辣辣的疼。
“司淮,你还没满意吗?”殷乐乐低着头,“事情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以为是沈愿告状,我打了他一巴掌,后来知道是你,他还维护你,我是真的想不通。”
“像你这样的人,”殷乐乐直视司淮的眼,对上他黑沉沉眼,平白生出一腔憎怨,“凭什么能得到别人的维护?”
“沈愿说与你无关,可是事情因你而起。”殷乐乐揉了揉眼,声音有点哑,“我们绝交,司淮。”
司淮哑声,什么都说不出来,他原本相好的解释的措辞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这种感觉太像了……
就像妈妈走的那天,看他的那个眼神,憎恨厌恶和……毫不留恋。
他感觉自己像是从半空中坠落,什么也抓不着,也不知道前面有什么。
风扬起他的衣角,吹过他满身落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