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日子里,只要江应城出现在体育馆,叶霜的目光就会一直落在他身上。
江应城也是一样,打球的时候他的余光里始终都会有叶霜的身影,哪怕是进入天地无我的状态时,叶霜叫一声他的名字就能把他拉回来。
给江应城送水和递毛巾成了叶霜的专属待遇,江应城甚至会给叶霜带一些小零食。
叶霜江应城和叶霜的亲昵终于引起了其他人的不满。
原本在球场看江应城打羽毛球的那群女孩子在体育馆对面的箱子里堵住了江蓠。
叶霜多年来的暴脾气,虽说手上没见过血,身手却也足够利落,不像是普通女孩子打架只会尖叫着扯对方头发,谁痛谁就先撒手。
那群女生一点便宜没占到,反而哀嚎着倒了一地。
“下次再来招惹我,就不止是这样了,滚回去喝奶吧!”
没有兴趣理会这一群闲得蛋疼没事干的女生,叶霜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转身就要走。可转身的一瞬间,她几乎是僵在了原地。
江应城就站在她的身后,逆着光,模糊了脸上的神情。叶霜沉默了几秒,神情自若地抬步就要走。
“叶霜。”
江应城叫住她。
“你都看到了,我不是什么好人,别再和我说话了,以后见面也当不认识我。”
沉默无言了一瞬,可能是几秒钟,江应城走到她面前,毫不介意地问她:“我是想问,你有没有受伤。”
他放低了声音:“我知道,是她们先找你麻烦的。你当然可以回手反击。而且,我觉得你超帅气的!”
“所以啊……别哭了,好吗?”
有阳光洒落的巷口,江应城和叶霜相对而站,一个低头无声落泪,一个弯腰扶膝安慰,一时美好得叶霜想要时间就停驻在此刻。
她和江应城对视的一瞬间就好像共情了一样,明明眼里只有对方的影子,却好像倒映出了全世界的影子。它们全都被揉碎、雾化,跌入一面盛满阳光的镜子里,封存了所有没说出口的咒语。
我本是阴暗的地下水道里浑身恶臭的老鼠,为何要去觊觎井口投下来的那一缕阳光,又为何要攀上下水管道去窥视井口外的风景。
阳光会将我灼伤,风景会使我的目光迷乱。
叶霜流着泪,捧住自己的心口。
她心中突然升起一股强烈的渴望。
渴望离开那个幽深不见日光的巷子,渴望去拥抱巷子外的风景,渴望……拥抱那个人。
……
幽暗冗长的巷子里,锈迹斑斑的的台阶上,有个衣着头发都十分脏乱的男人盯着巷子口喃喃自语,被毛发糊得看不清模样的脸上淌着泪水。他的脚边,有只硕大的老鼠在水洼中啃食着味道难闻的垃圾。
远处传来钢筋在水泥地面上拖动的声音,伴随着水滴落在地面的滴答声,一顿、一顿、缓慢,沉重,仿佛承载了太多太多的东西。
阴暗处,有一个蹒跚的身影正艰难地挪动过来,钢筋拖动的声音随着她的走动而一步一顿,在巷子中回响。
她身上只裹了一件长风衣,腰带还系了个漂亮的蝴蝶结,大腿和脚却都是光裸的,脸上的妆容很是精致,眼神却已经涣散了。
她只是执着地望着巷口,一步一步,艰难地迈动双腿,丝毫不在意身下如注的鲜血与身后蜿蜒一路的艳色。
“我知道你现在是人们眼中的不良少女,但你什么都没做错,你只是没有被好好教导。”
江应城,你错了。
我很坏的,我来巷子的第一天就和老大滚在了一张床上。
“不用忍受别人对你的欺辱,如果被人欺负了,记得告诉我。”
江应城,你又错了。
从来没有人敢欺负我,因为那样的话下场会很惨很惨。
“你可以站近一点看我打球啊!”
江应城,你不知道。
你光鲜亮丽的样子真的让我好嫉妒,我好想毁掉你。
“叶霜?过来啊!”
叶霜缓缓抬起头,有阳光从巷子口洒进来,落在她已经扩散的瞳孔里,她伸出手,像是想去触摸那阳光。
可是眼前一黑,一个踉跄跪倒在地,钢筋陡然顿地,声音回响在巷子里,久久不绝。
她浑身抽搐了一下,却连一声惨叫都没能发出,最终无力地软倒在地上。身下有泂泂的鲜血冒出,染红了她身上的那件风衣,也为她的脸上添了几分妖冶。
她的手尽力地往外伸着,像是有未尽的执念,不舍离去。
如果有下一世,江应城,你一定要早一点来救我。
我们要做一对志趣相投的有趣的人。互相之间的话题永远不落下,你笑嘻嘻地扔我笑眯眯地还,不符逻辑东扯西拉的。偶尔无言,却谁也不抱怨,下一次就接着上回的说。反正跟你聊天,一定要是不满不逼人的状态。
下一世,我一定不要活成现在的这副模样。你要带着我,你煮茶论道我就折花诵经,你喝酒风流我就醉卧月上,你采春风入袖我就拘山茶一泓。无论逍遥还是雅正,两个人都毫无保留地向对方展示自己一生最有趣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