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锅红红的油置于火炉上,上面飘着满满的一看就特辣的红辣椒,菜,甜点,酒全部上齐。
最开始的时候唐灼见面对别寒还有点拘束。他一直这样,不太熟悉的人无论如何也学不来朱群飞那种自来熟,无论对方再能聊,他都只能礼貌地笑一笑,别人问什么回答什么,大部分人对他的第一印象都是:安静、高冷。
实际上吧……
“干杯!”有酒就有朋友,喝了酒就是朋友,唐灼见一直这么认为,大大方方跟别寒碰个杯继续欢快地涮自己的毛肚。
实际上这两天两人相处还比较愉快,至少唐灼见觉得别寒还挺不错,慢慢接触着,也就没了当时在选秀上那种生疏畏惧感,甚至前两天的紧张也被消化得差不多。
与熟悉点的人交流,就可以放开许多了。
放开了的唐灼见,不会给人高冷的感觉。
相对于唐灼见,别寒吃得慢得多,基本是夹两筷子停一会儿,吃到一半突然想起个什么又抬起头问他:“唐墨砚说想找你唱的那首歌给你了?”
唐灼见将自己从美食中□□:“还没,怎么?”
“听他说要得急,今天上午跟我说编曲最终版改好了。”
“哦,他想起了就会给我吧,来,干杯。”唐灼见满不在乎,因为其实他认识太多会创作的人了,很多人在听到他声音之后都拍好叫绝,也有很多人声称写好了歌拿给他唱,但大部分都有始无终,时间一久,很多类似的话他都是听听而已。
两个人都拿瓶吹,很快一瓶见底,两个人也都毫无反应。
“我唱歌还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吗?”唐灼见突然问,怎么说,对方一个比他见过世面的录音师,肯定也见过很多销量级明星,即使不是歌手,唱歌方面懂的也不会比歌手本人少。
这两天已经深有体会,如果能多知道一些自身情况,对专业提升也是非常有帮助的。
“你很好。”别寒说话声音不大,即使在这么吵闹的环境里也不会刻意抬高音量,让人觉得他随时都是一茬纷飞的秋季,他淡淡道,“录音棚进得少而已,跟现场不一样,不需要你在里面表演,只要安分地始终正对话筒唱完就好。”
唐灼见想了想:“我动了会有很大影响?”
“嗯,一般录音用的电容话筒是有指向性的,心形或者超心形,换了角度很可能会差频段,但你不用担心,就今天来看已经很不错了,没什么问题,有机会再多唱几次就适应了。”
“好,谢谢!”唐灼见对他表示感谢,再和他碰杯来感谢这两天的指导。
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又聊到选秀。
“因为我以前就特别喜欢上各种各样的选秀节目,大家都说我唱得好,我就觉得既然有实力肯定有个节目我就能得冠军,然后一夜爆红。”唐灼见说着说着自己都笑了,拿着酒猛灌几口,“我那个时候都不知道这些节目黑幕这么多,以为至少跟观众看到的不会相差太多,就是没想到这个圈子这么没底线。”
“嗯。”别寒不置可否,也没拦着唐灼见拿啤酒当饮料喝,片刻,开口道,“想做明星?”
“想过,放弃了。”唐灼见耸耸肩,想做明星都快成了进入他们专业的基本素养了,但也就是想想而已,或许时隔很多年才会出一个家里有钱,有资源的人,红上一两年又销声匿迹,这条路本来就很难,也掺杂着无数个不可能。
“为什么?”别寒问。
“上次你不就见识了吗,我不想妥协,但是仅凭我一个人不可能推倒这个成型的圈子,就放弃咯。”唐灼见晃了晃手里见底的第二个酒瓶,又接了一句,“嗯……只是放弃靠选秀来当明星,太不切实际了,不是放弃梦想,或者说信念?”
梦想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弃的东西,是他心里的无价之宝,提醒他不要活成那些说着“梦想不值钱”的人一样。
“所以,是因为这个大环境?”别寒问,却看着唐灼见开了第三瓶酒,并且目光觊觎着别寒面前的其中一瓶,别寒无奈地递给了他,顺带提醒一句,“有点晕了的话就不要喝了。”
“怎么可能晕。”唐灼见摆摆手,才两瓶,一点感觉都没有,继续回答前一个问题,“算是,也不算是,前男友甚至不想让我继续唱歌,劝我好多次放弃,出不来的,讲了挺多道理,理都懂然并卵,不过多亏了他我倒是想通了放弃当明星的事,只是我想不通他为什么要劝我去找个稳定的工作,当个公务员,想不通,我就把他踹了。”开什么玩笑,当他第一次听到当时的男朋友让他安分点找个稳定的工作、放弃唱歌的时候整个人都炸了,没有人能劝动他去做他不想做的事,如果他做了,那也是他自愿的。
毕业后谈恋爱,有一份乏味却稳定的工作,然后结婚生子,这样的人生,至少唐灼见不喜欢,这对于他来说无异于死亡,他愿意尝试沉浮的一生,体会冬天彻骨的寒冷,也愿意享受夏天炽热的阳光,所以他当时选择了从爷爷奶奶那间小屋里走出来,即使身后空无一人。
难得别寒微微皱起了眉,然后立即被抹平,唐灼见捕捉到了这个表情,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说太多了,毕竟人家也是个一线混音师,认识的资源不少,自己这样怕是被当成套近乎了,于是立刻话锋一转,扯去了足球。
“你喜欢哪只球队?”
话题换太快,别寒愣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唐灼见会突然扯到足球上来,但没有多想:“皇马。”
唐灼见的眼神亮了亮:“那你去过伯纳乌看球吗?”
“嗯。”
“真好,我只去圣西罗看过一场国米对尤文。”
“意大利德比,也不错的。”
唐灼见顺着足球越扯越远,扯到了玩过哪些游戏,扯到了去过哪些国家旅游,最后还扯到了人生。
“你平时都跟旅行团?”别寒问他。
唐灼见一听就笑了,摇头道:“不是跟旅行团,但也差不多是跟团,学校的福利,尖子生每学期都有一次公费旅行一周的福利,所以我跟着学校已经出去四次了。”
“挺好。”
“看书或者旅行嘛,身体或精神,总有一个得在路上。”
吃完肥牛卷的最后一块,唐灼见又要了一份干辣椒,拿着瓶子跟别寒碰瓶,继续问道:“你不是在美国?还是德国?为什么想到回来?”
“想回来就回来了。”别寒一直顺着他在回答,没有露出一点不耐烦,唐灼见就当这个人愿意聊天,便一直跟他说。
当时觉得唐灼见是个安静的人,以前还没发现,这人喝了一点酒竟然变话痨。
四瓶下肚又叫来了半打,两人一直坐着侃天侃地,历史政治未解之谜都扯了一通,说到最后火锅底料都凝结了,火锅店的人从爆满变为稀疏几桌还在。
别寒最后还是撑着头,一直听着他说。
服务员打开了他们旁边的窗,属于凌晨的冷空气扑面而来。
唐灼见醒了,一下站起来又坐下,有点懵逼地望着别寒问到:“等等,几点了?”
“十二点。”
“……我要回去了。”
十瓶里有七瓶都是唐灼见干掉的,他现在晕乎乎地坐在凳子上,转头往外面看着,一时间突然不知道在做什么。
别寒结了账回来:“你还行吗?”
别寒喝酒不上脸,几瓶下去就只有身上的酒味在提醒他,他刚喝过酒,有点晕,但不影响正常行动。
唐灼见站起来,摇摇头:“男人不能说不行的。”
他喝多了。
别寒淡淡道:“走吧。”
酒量是真的下降了,唐灼见清楚的感觉到,才七瓶,以前没有这么晕的,竭力想控制住自己的身体不那么摇摇晃晃,但是就是有点控制不住,直到他踉踉跄跄地出了火锅店,没走几步路就蹲在垃圾桶旁边吐了。
……
完了,糗大了,刚刚是谁大言不惭来着?
别寒有点无语,轻轻帮他拍了几下背:“我送你回去。”
唐灼见手往后一伸企图摇手拒绝,结果刚好卡进了别寒没收回去的手掌里,温热的触感瞬间传达进了大脑,这只手触电般立刻弹了回来,咳了几声说到:“不用不用,我没醉,就是,就是晕,你应该,也住挺远的,别,别麻烦了,哎我自己坐车,回去就可以了。”
别寒淡然地指了指身后:“我就住这儿。”
这家火锅店就开在他家楼下,每晚都能闻到火锅飘香十里。
“啊?那,那行嘛!”唐灼见也懒得推三阻四,人家要送就送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