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大清早,沈长安就醒了过来。
酸痛缓了些,她起床洗漱好又煮上糙米,昨日的猪草还能将就再用,也不打算今早再去割。
灶里烧着火,沈长安简单收拾着行头,却借灯火发现一处不同,她有些讶异的看着自家墙根下的蚁虫残骸,心道今年怎么蚁虫如此之多,却也没继续想。
沈家清贫,没什么好卖的,鱼塘里的鱼过了冬日并不太肥,小小只卖了不划算,何况镇上文人商客吃鱼生并不要这些。
沈长安到院子里绑了捆木柴,又到灶房炭罐内取出攒了好几日的木炭。这些也能卖三四分钱,够买个大白面烧饼。
回到房中,她从木柜最下层拿出了个小木匣子,木匣子内零落放着些物什。沈母到死也没典当说是给她做嫁妆的玉簪,家中的地契土契,她的牙牌,还有个小红荷包,里头装着两百多文钱。
沈长安拿过小红荷包,取罢五十文铜钱,剩下的又被她放到木匣子里藏在了衣柜内。她将枕芯里顾宁给的银两拿了出来,这些银钱几乎都是一两一块,取了两块妥帖放进荷包,这才将余下的都重新放置于枕芯内。
简单吃过粥水,给猪崽小黑安排好吃食,方背上满筐的木材炭块上了路。
扶余镇两日一赶草市,每到赶集的日子,村口就会早早的有王大强等着,他家有驴车,专门载人往返村里镇上,一人两文,赚些小钱营生。
王大强今日也早就牵着驴站在村口,他头上戴着项四角幞头,一身筒袖夹袄瞧着就暖和。一见沈长安,便朗声打着招呼:“三妞啊,这么早就去镇上啦。”
沈家清贫,往日赶集从不坐驴车,他自然晓得,便未唤她揽她生意。
“是啊大伯,早点去置办好东西,也好早点回来。”沈长安小脸浸着汗,额前散落的黑发亦染上了几分潮气,虽怯生回他,脚下也没慢。
“好嘞!路上当心些。”
她点头拜别,继续沿着土路走,瘦小单薄的身子与背后满满一筐柴炭对比,分外不相称。从村里到镇上,按脚程得走上一个半时辰,若是走慢,到镇上就不算早了。
待到镇上,天色已亮了起来,背衬里差不多浸湿了透,所幸沈长安穿的是葛麻衣衫,里衣见不着的。
集市内格外热闹,周遭几个村的人都来这镇上赶集,她挤过人群,选了个空地将背篓放下,在喧杂声中喊着贩卖薪柴炭火。
沈长安一双眼黑润清柔,模样生得好看,又叫卖的最是便宜,不过一刻钟就将柴炭尽数卖尽,收了六个铜板,才重新背上背篓,开始自己的采办。
集市两侧琳琅摆满了各类小摊,吆喝讨价声混杂一起,卖铺合、屏帏、洗漱、时果、腊脯家畜,野味吃食,各类东西,好不热闹。
她已好些时日没来集市,要置办的东西自然就更多,买好油盐酱醋,又买了好些香料,零零散散占满半筐。
怕顾如珩吃不惯她家被舂的细碎的糙米,又买了五斗精米,米店掌柜是个心善的,见沈长安满头大汗,便让她将米先放在这,晚点都置办好了再来取。
她涨红着小脸,再三谢过掌柜才出了店,先前买了胡人贩的脂麻油,沈长安想着再买些肥羊膘回去熬。
到时候把羊膘切成块焯一下,往锅里倒些水,再将焯好的肥肉倒下去。慢慢熬到水干吐油,放进姜,葱,花椒,等到油全部出来,沥进盆中盛好,乳白又香,拿来做菜顾如珩定是会喜欢。
她这般想着,就愈发有干劲,各种腌肉干货买了一堆,直到压弯脊背直不起身才罢休。
又喘着粗气到米店里,谢过掌柜的,一人拖提着米,挤过人群往镇口走,想着今日怕是要坐驴车了。
王大强将赶集的妇人们载到镇里,就在镇口东处牌坊下等她们,待到妇人们置办好物件,才回村去,却没想沈家三妞背着一大筐手里提着大袋往他走来。
他摸了摸下颌胡子,笑着问:“三妞,你今日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可是要办宴?”
沈长安虽想着伺候神医孙女的事不过寻常,却也没说透:“不是的王大伯,神医要北上,托我每日做好饭菜给神医孙女送去,并不是要办宴。今日怕是要劳烦大伯一番,置办太多只能乘驴车回去。”
“哪有的麻烦。”他眯笑着收过沈长安递来的两文钱放到了袖兜内,替她将米提到了车上。
明日就得做饭给顾神医孙女送去,沈长安想了想,觉着买的还不够齐全,便托王大强替自个儿照看会儿,将背篓随米袋一道放下,重新进了集市里。
她在一老人家那花三文买了个竹篓,又买了杂七杂八好些东西,这才背上已满的竹筐打道回镇口。
王大强驴车上已然坐上了四五个妇人,都是镇里的婶子,徐婶子见她回来,赶忙招呼:“三妞就差你了!”
沈长安疾步走过去,放好背篓坐在了驴车最外侧,王大强看人尽数到齐,这才抽着鞭子催驴往回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