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门轻掩,内里安静的很,沈长安推开门,只听闻门轴传来“吱呀”刺耳声,格外突兀。她将门关好,才小步往堂室里走,落日昏黄的光撒在四处,带着静谧的舒适。
想来今日看病的人不多,顾如珩并不在堂室,沈长安只得轻声唤着顾小娘子,怕吵着她。
如此唤了好几声,方自后院传来顾如珩声音:“过来。”
她顺着声走到后院,因未有落日照晒,故而颇为昏暗,顾如珩点了几盏瓷质黑釉灯,正在烛火下看着医书。沈长安见她一页页翻阅着,指尖轻搭于页脚,万分闲适,只好将提盒摆放在石桌上。
她晌午估摸好顾如珩食量,便只盛了些许米饭,倒不至于再逾越上座。
顾如珩放下医书,看着摆好的提盒又扫了她一眼,眼中思绪莫名,安静吃了起来。沈长安退到一侧,左思右想轻步走到了灶房内。
顾家灶房里的东西,都精贵的很,却少了几分寻常农家的烟火气。灶前木盒里堆放着火绒,这火绒是纸做成的,加以硝水制成,极易起火,村里最富贵的陈家都所有不多。
沈长安取过铁片与火石,就着引火奴几下起燃灶火,她将锅里掺满水,给顾如珩烧着晚间用的热水。
火势大,没过多久锅里已腾腾起了水泡,她这才抽出薪柴,掸下衣摆的灶灰,到处找着里屋用的扫帚。
顾家小院来往的人多,且杂,一日下来堂室里自然算不上干净,地上都是些土块灰尘。沈长安一手拿着扫帚一手拿着畚箕,因屋内尽数都是药材,她便勾腰缓慢的扫着,扫到案桌之下,却见案上摆着一个不大精致的草编小雀。
许是被把玩太久,边角已起了绒,她觉着甚是熟悉,却也安静收回眼,继续本分做着手头之事。
扫完堂室,太阳西落了完,四处昏昏暗暗的,自檐下传来轮椅滚动声,顾如珩提着提盒走到屋中,又从袖内取出火折子,点燃四处烛火。
烛火摇曳,映衬着她苍白的脸愈发无瑕,沈长安这才发现顾如珩嘴里正咬着块暗红蔗糖,带着莫名的乖巧,小口抿着,与她清华超脱的气度一点不相搭。
顾如珩将提盒放在书案上,拢好身后一头乌黑长发,侧首看着沈长安道:“你做的糖,倒是饴人。”
她瞧着难以切近,如今夸起人来,就愈发叫人自心底欢悦。沈长安咬着下唇,嘴角偷偷扬起弧度,却不敢叫顾如珩瞧见,便只小小应了声:“嗯。”
说完又觉着自己面皮厚,低下头不敢再吭声,耳廓泛着绯色。
顾如珩留下蔗糖,便让沈长安提着提盒下山去了,蔗糖吃罢一块也腻,被收拾好放在了一旁。
舌尖仍余甘甜,她推着轮椅到了灶房内,看着一锅热水怔然,而后轻叹一声,认命的舀水到木桶里,来回提到后院专供沐浴的屋里。
顾如珩自小活的精贵,顾宁与她主仆有别,来了这苇塘村,修葺小院时便专门请了镇里最好的匠人单独修了间屋子,专供沐浴。
这屋子颇大,竹筒连接山中溪水,因构造巧妙,只需顺势挪动,凉水就能自个儿流入到浴桶中。待顾如珩将一锅热水来回多次倒干净时,内衬早就湿了透,她将浴桶内放好水,又把置换衣裳放到屏风上,这才只着中衣取过拐杖,用力驾着自己站了起来。
本该白皙修长的腿,生生折了个诡异弧度,两只小腿上,爬着几道分外可怖的疤痕,顾如珩驾着拐杖,一步步艰难踏到浴桶内,才舒缓了口气。
而后看着身前不远处屏风,静静敛了眼,遮去眼底一片翻涌。
另一侧南山脚下,沈长安回到家中喂好猪狗,将下午切片摊晒的果干收回来,就着剩下的残羹草草解决了晚饭。
院里几只母鸡还算安份,回来时她见今夜是毛月,想着将近清明,怕下雨淋坏了,得今夜将窝给搭好。油灯升起灰黑烟絮,照着屋内一闪一闪,沈长安抱着茅草在檐下安静编制着,小黑趴伏在她脚边,一搭一搭的摇着尾,间或叫上两声。
她并不太编的来茅草,故而编的厚薄不匀,所幸还算紧实,摸着黑简易在墙角将茅草棚搭好。几只母鸡已然窝在一起睡得憨熟,浑然不知身边有人,不时挪动着凑的愈发紧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