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房?”妇人手上动作不停,思忖了会儿,侧首笑着,指向前方道,“你且直走到这道尽头,再向左沿河道旁板路,路过两座桥,于第三座桥处过去,向右拐两个弯就是。”
“谢过婶子了。”
她弯着眼笑,同妇人拜过谢,背着竹篼按其所说往药房走去。
孙氏药房乃镇上最大药房,门面修饰颇为典雅,店中来往之人也多。沈长安背着个大竹篼,衣物又陈旧缝满补丁,所幸店家里侍应是见过世面的,并不怠慢她,和气问着:“客人可是要抓药?”
沈长安摇头,自衣襟内取出信笺:“我替人送信,苇塘村顾家人书的,她托我将这信交给你们掌柜。”
顾家同孙氏药房来往数年,自是上客,加之顾宁气度谈吐不凡,见识甚广,家底也甚为阔绰,就愈发不敢怠慢。
侍应收过信,笑的更加和气,将沈长安领到一侧坐下,拱手道:“客人先坐会儿,我这就将信笺送给掌柜的。”
说完,大步流星去了后院。
不过一刻钟,自帘后走出个身着皂衫角带,体量甚胖的中年男子,并不顶幞头,十足质库掌事打扮。
一瞧便知此人乃药房掌柜。
他豆大小眼眯笑着,上下打量了番沈长安,不时露出几分精光,笑道:“小娘子且替我传个话,就说清渌上客吩咐的在下自会打理妥当,还望她宽心。”
如此,就无她甚么事了,沈长安应声,重新背上背篼欲走,不料药店掌柜自后唤道:“小娘子可是青渌上客亲故?我瞧娘子并不似上客侍从。”
这掌柜模样微有轻浮之色,颇叫人不喜。
沈长安皱眉,她不过是个送信的,做何问她,心下微恼,面上却不露,抿着嘴道:“不是,不过顺道送信罢了。”
“如此。”
药房掌柜了然,斜吊了眼位于半个身子后的侍应,微斥道:“还不送客人出门,愣着作甚。”
侍应一哆嗦,应声将沈长安送至门外。
那粘腻打量事后回想起来,愈发叫人恼怒,沈长安紧抿着唇,皱眉沿着原路回西边草市。
此时日头已升起,并不冷,喧闹嘈杂下,反倒略显燥热。
集市上叫喊贩卖声不断,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常赶集的人对集市陈设早已了如指掌,价位也心知肚明。沈长安今日特地来买寒食要用的东西,扫墓祭祖需备办香烛、金钱冥纸、三牲祭物,因再过没几日就是寒食,除去街道两侧的店铺,亦有挑担的小贩漾着笑大声叫喝贩卖。
她一一问过价钱盘算,这些小贩大都脾气甚好,堆着笑也不厌烦,沈长安只问不买亦不置气。祭祖用的物件,较之寻常烟纸,贵了颇多,一番置办下来,又花去了几十铜板。
只是那三牲祭物,多是富贵人家祭祖置办的好东西,沈家并未有这等习惯,就未花钱再买。
寒食除去祭祖扫墓,亦禁烟禁火,江南东路亦有吃寒食粥的习俗,还得做祭食蛇盘兔与子推燕。
沈长安挑挑拣拣,买了一堆东西。
她故意绕开王大强平日等人的镇东牌坊,怕回晚了饿着顾如珩,便喘着粗气爬山走小路。待到赶回顾家小院,后背湿了通透,肩膀亦被绳子勒出红痕,汗水腌渍下,愈发疼痛。
小黑见她进门,蹦跳着就想挣脱绳索往她那颠颠跑来,它闹出这般大动静,顾如珩自然知晓沈长安已回来,搭着妇人脉搏,也不做声。
近来几日,生面孔甚多,想是隔壁镇上的人也到这来诊病。苇塘村村里的许氏擤了把鼻涕,顺势擦到裤腿上,她见跟前胡凳上的妇人面生,同她唠了起来:“姐们儿,我瞧你们不像是扶余镇上的人,可是其他镇上来的?”
“诶。”妇人右侧另一农妇接过话,点头道,“我们是高平镇的,听说扶余镇苇塘村村里,有个活菩萨,收便宜钱替人诊病,医术精湛,特地卯时初就出门来的这。”
她说的大声,就怕顾如珩听不见夸赞之语,许氏听她这么一讲,了然笑道:“确实是这么个理,我们村里人大小病都来顾大夫这取药,都托小顾大夫帮衬,不然我这一身病还不敢去镇上看嘞。”
妇人叹气:“是了,高平镇上可没这种好大夫。”
许氏眯着眼,宛若得了天大好处模样,她才欲开口,一眼便瞥到沈长安弯着腰,手执一把笤帚,正在院中清扫。
直着喉咙嚷道:“三妞,可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