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有人议论说:“这徐大人,年芳三十有五,从上任国主在时,便钦点了他做御史大夫,刚过而立之年,将要步入不惑之年,也还算是应该大展宏图的时候,此时说自己年老体迈,这不是闹呢嘛?这可让胡子发白的老臣情何以堪啊?”
月闵倒是不疾不徐,轻叩身前案几,示意安静,勾起嘴角,端起桌上的茶杯拨了拨,茗了一口,问道:“徐大人可是在威胁孤?”
“下官不敢,只是如今这都城百姓众说纷纭,老臣自觉愧对这先王临走前一番重托,若是他日驾鹤西去,也无颜面对,便只能出此下策。”徐大人假装诚惶诚恐地跪在了地上。
还敢拿先王来压我?这徐大人可真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了,真不会审时度势。月闵在心里想。
这人居于高位久了就容易只会俯视,把自己摆在一个高位上,这徐大人便是,自以为自己是两朝重臣,就尾巴翘上了天,爬到主子头上指手画脚。新人在时,偏要提那旧人,还妄图以旧人的权威来挑衅当权者的权力。
“既然如此,那本王也不好强人所难。月雷,待会带徐大人去缴了官印,给徐大人多发点抚恤金,让他好颐养天年。”月闵笑着说完,面上存着的是体贴入微,里子里存得是不可抗拒的威严和透着骨子里的凉薄。
甚至这月闵连给徐大人一丝回旋的余地都没有,毕竟御史大夫那么吃香的职位,自有人抢着要。自己放弃了机会,还想着如今早已只手遮天的当权者放下身段来求。这可不就是痴人说梦,自食苦果?
“月风,过会将今年科举大选本王亲挑的几人名单和详细资料呈上来,孤记着好像有那么几个锻炼锻炼,也能将将担任这徐大人的职务。”月闵话音刚落,朝堂内鸦雀无声,没人再敢轻举妄动。
“好了,徐大人,不要再跪着了。今日你还在这御史大夫的位上,就得谋其职。还有何事要报,速速呈上来吧。”
这一波可是把徐大人闹得是呆若木鸡了,这万万没想到自己借着流言的由头而演的苦肉计居然落下这结局。
这下金饭碗都给作没了,一边垂头丧气地能想着等会回去该怎么应付家里那婆娘的质问,一边分析缘由。最后得出,一定是因为自己长得没有那小白脸英俊,才失了宠。
倘若月闵知道这徐大人此时是这样想的,一定无比地坚定把徐大人给辞了。
本来只是觉得徐大人处于高位久了,刚愎自用了点,万万没想到,内胆里也是真的绣花枕头,不禁唏嘘这先王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朝堂上,各朝臣的职业素养都很好,很快议事就又回到正轨上,大家都纷纷呈上了要奏之事,闭口不明示这刚进宫的白衣俊公子的事。
除了从徐大人那天都塌下来的表情上还能摸着点刚刚发生过一场大变故的影子,剩下的都一切照旧。
……
下了朝,月闵着急地躲开还想围堵他,旁敲侧击地说上两句的迂腐大臣们。招来了月云,让他给挡了回去,心花怒放地就往寝宫里走。
寝宫里,卫霖依着栏杆,看着窗外飞雪,手上拿着本兵书,听到声响,迷迷糊糊地望向殿门口,惊喜地说道:“大王,今日怎么这么早就下了朝?”
“霖儿刚刚在想什么呢?那么出神,书都不看了?”进了屋子里,感受着烧红的炭带出来的丝丝暖意,月闵将狐皮大氅褪下随意一丢,抖了抖身上寒气,一边怕寒气渡给卫霖,一边心下又难耐相思之情从背后把靠在窗边的卫霖整个环在了臂弯里。
“大王,你说这雪为何下个不停?”顿了顿说道:“清冷国必定是更加地风雪交加。我娘她……”
瞧这小模样,多招人疼,要是徐大人真有这番楚楚动人,或许自己还能心软几分,派个洒扫的闲职给他,也不至于回家都没法交代。月闵心想。
“别怕,霖儿,孤已派暗卫去搜寻你娘了,天涯海角我也要将孤心肝儿的娘完好无损带回来,捧着还给你。”
“大王……”卫霖转过身,与月闵久久对视,目光中柔肠百转,恍若隔世,良久,卫霖靠在了月闵身上,无声地默念了三个字。
月闵只能感觉他的霖儿在他的胸膛不安分的蠕动,却不知发生了什么。
冬日的意境是萧索的,荒凉的,古来文人墨客皆爱以冬日来寄托内心的苦闷。所以,卫霖不喜欢冬日,但他喜欢冬日里的暖阳。
可清冷国冬日里大多数时候,小则阴雨绵绵,大则鹅毛大雪,很少有开晴的时候。
这月新国自然是不同的,即使飘着星星点点的残雪,空中依然日头高挂,雪下下来都是暖的。
卫霖被月闵牵着在院子里闲逛,不禁心里感叹,雪是暖的,手是暖的,那心呢?
这句心问的是谁?自己个儿还是月闵?怕是卫霖自己也说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