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斜织密,初蕊傍树新。
今儿本来是请了近期颇有名气的说书先生来文城说书,赶巧下雨。
初春三月,寒凉未退,临时搭建的竹棚里此刻挤满了人,座无虚席,天气不好似乎并不能扰了这些人听书的打算。
文城繁华,长街无夜,百姓安居,自然要找点儿快事以供消遣。不像周边其他城池曾经历一场浩劫,如今百姓农耕种田还忙不过来。与这文城百姓相比,日子过得天壤之别。
“听闻这说出先生口技颇高,人也高傲的很。”
“天儿不好算不得什么,这一话要讲的,可是从那景谷出来的妖孽,有些听头儿。”
“景谷,难不成是出了文城,策马小半日便能去的景谷?”
“不然还能有哪个景谷?”
台上惊堂木声一起,台下聒噪之声如潮水褪去,一片肃静。
“这一话,咱们先说史书凶物三翅精,百年以来残害生灵,罪恶滔天罄竹难书。后被仙灵丹之大成者,挖丹刮骨取其性命,救文城百姓于水火中的故事。”
这话题几百年被人津津乐道,传什么的都有,且听这说书先生如何叙述。众人兴致盎然,叫好之声一片。惊堂木又一起,书——开讲了。
“史上‘景谷一战’记载,实则——并非一‘战’,而是单方屠杀。世人后又谈及此事,总要给百家修士留些口德,便如此口耳相传。
听闻事起只因一修士重伤,误入谷中。景谷传闻有精怪坐镇,多年无人敢进呐……若如今闯谷,横竖是死,便挣扎一番,寻草药治疗。
那修士获意外之喜,非但他性命无忧,经脉被一夜之间重塑,如获新生,修为猛涨。
此人歪心已动,如景谷能拿来为己所用,修到仙灵丹境界长生,再取妖丹化神,只手遮天,绝非天方夜谭!
自此,凡靠近景谷者,修士便杀之后快。时间稍久,不日被人发现景谷之密。
消息一出如卷风过境,上到宗门大派,下到三岁孩童,皆已知晓。诸多修士闻之,成群结队踏入景谷。所过之地寸草不生,兽尸遍野!”
座下孩童听到此处,握紧双手,竖起耳朵,还有些激动的屁股都粘不住凳子,大喊一声。
“来了!”
惊堂木又一记,说书人顿了顿,座下听客,均如求贤若渴之士。
“林中野兽哀嚎,不多时,四处便蓝雾弥漫,浓的呛人。屠杀弥漫的血雾与蓝雾交融,诡异非常!
众人警觉,已知这雾气来的不善,刀剑之声收敛,均噤若寒蝉。
悉悉索索,林中不知是何动响,只闻声音越来越近……竟从那红蓝交叠的迷雾中,逐渐显出人形。
雾中之人身形瘦弱,略矮,似少年,身着宝石蓝色宽袍大袖,不知是何衣料,并非兽类毛皮却带绒感,衣袖清透。
人再近,袖口处金粉之色流转,光芒微溢,星点霓虹落于身侧。又近,见银发低束,银睫低垂,如冬日嫩柳,白枝青雪。
那少年走在雾气之中,似梦似幻,终一抬头,蓝雾褪去,众人均看清了这少年面容。
想这谷中坐镇精怪,猜测流传都是吃人凶兽,没成想竟是如此一位翩翩美人,若不是那银发银睫,便与常人难辨。
此刻血雾弥漫,落在那银发银睫上,如尘蒙冰翠,让人心中——歉疚万分。
以至后世百年,文人墨客所列描述颇多,尽如星比皓月。少年之姿,岂‘倾国’能言尽。
那华服少年,此刻立在原地,抬眸环顾四周,随便一眼能见不下十具动物尸体。
少年面色复杂,双眉微蹙,金蓝色的双眸,流转于修士与死尸之间。他赤脚踏于林中血污之上,耳中飘过野兽丧子之痛的哀嚎。此时少年似有懵懂,又似有疑惑。
可不消片刻,眸光一转,从那金蓝色的双目之中烧起两团幽蓝鬼火!少年抬起一臂,举手之间,碎星环身。
蓝雾大作,几乎凝结成雨,从人七窍钻入。两次呼吸之间,部分修士开始痛哭打滚,涕泪横流,少时,口鼻溢血,耳膜流脓,发丝脱落,竟是整个头皮从头上融了下来!胸口衣物渗血,半盏茶的功夫,群人只剩白骨,内脏皮肉,皆化成脓血!”
台下众人听书到此,吸气之声此起彼伏。
“林中寂静吓人,余下生还者呆愣在地,继而惧怕尖叫,丢盔弃剑之声四处响起,乱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