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主儿,何时发银子?”
这话是第几遍听了?周不解也不记得,他只知阿蓝每日就算钻进被子里睡觉都会先念叨一句——怎地还不发银子?
每每询他急着要银子作甚,阿蓝也不答,一双碧翠般的眼睛看着他,摸摸头上的发带,身上的衣服,眨眼就跑没影了。
阿蓝来的日子里,一切风平浪静,甚至帮了堂里不少忙,省下不少额外的开支。周不解头一个月就应阿蓝多发银子给他,但沁园一事,本是允他去沁园玩的,可如今这孩子讨人喜欢的紧,那危险事还是不做的好。阿蓝每次路过沁园都会往里张望,龙葵看见就揪着他的衣领拖出来,以一幅大姐姐的样子仔细叮嘱他。
“休得进去,那花带毒,说了几次了,还要巴巴往里看。”
阿蓝心道——“我不怕毒”,但此话从未说出口,他知一旦说了,便不好圆了,遂不作声,听话离开。下次路过,依旧会看,再抓就不知道是谁来抓了,只有银杏与木荷,会趴着跟他一起看。不注意被冷杉哥哥抓住,也得仨人一起拖出来。
“有毒,别去。”
将过酉时阿蓝才做完活儿,一到膳厅,所有人碗筷未动,一个个大眼瞪小眼,也不讲话。
难不成饭菜不好?阿蓝看了一眼桌上,与平日无异,色香味俱全。再细寻每人表情,瞅见木荷与银杏的目光对上,将磨出火星子了,噼里啪啦冒闪电呢。
这俩极少闹别扭,真真儿的活宝。在馥香堂是皮出名的,形影不离,寝室也是这两人一间,今儿这剐了谁的眼神是怎地回事?
龙葵见阿蓝下来用饭,现正盯着他们这一桌,赶紧唤上阿蓝一声。众人听了,一见阿蓝,笑容僵硬的打了个招呼,端起碗来赶紧往嘴里扒食。
气氛不对。
似是应阿蓝的想法,见银杏端起碗来,嘴里嚼着米,眼里盯着木荷,那神情不像在吃饭,像在嚼仇人的筋。木荷见状,刚拿起来的筷子“啪”的摔在碗上。
银杏拍桌起身,一嘴米饭开口喷的到处都是。
“你还有理了,筷子摔碗上作甚!?”
木荷不甘示弱,拍的桌上汤都撒了小半。站起来回喊:“不放碗上,还插鼻孔里啊!?”
空气里硫磺味颇浓,绝对一点就炸。阿蓝不清楚来龙去脉,不好劝阻,遂呆在门口未动,也不去用饭。李内务听见热闹,风风火火的赶来,见桌上一片狼藉,银杏同木荷的眼神恨不得掐对方脖子,再看周围一圈扒饭的。本想询问怎么回事,然所有人见他,碗都把脸埋起来了。
好啊…
“不吃饭滚出去,今日不吃,明日也别吃!”
李内务向来说到做到,银杏和木荷平日里调皮,也是被李内务训惯了的,往常见了李内务都蔫头耷脑,今儿却是好好坐下吃饭都不肯。李献一见自己话不管用,心叹——翻天了,管不了了。遂直接进门拽了两个崽子出来,李内务身量高,抓俩孩子跟抓鸡仔似的。
刚抓上木荷的领子往外拖,李内务手里就一沉,木荷竟直直摔在地上。李献心中有数,抓谁用多大的力气,看似粗暴,实则下手悠着劲头,木荷不至于一下就摔在地上。
见木荷摔了,所有人都站起来要去扶,李献离得最近,单手把他捞起来,木荷右腿显然吃不上力。
“腿怎么了?”
木荷不吱声。
银杏气呼呼的道:“本是我俩去抬柜顶上的油盒,我上去拿,没站稳摔下来。木荷就跑过来接我,把腿扭了。”
不用再说,李献也明白了。木荷把腿扭了,可今晚他还有任务,银杏准是要替手,木荷没应,俩人就吵了起来。
可今晚的行动是木荷与冷杉一组,这俩在馥香堂是身手最好的,因此任务难度可想而知。馥香堂身手第一的伙计就是冷杉,其次木荷,再后龙葵,芍药,春兰,再往后才是银杏。
怪不上银杏不自量力,银杏这孩子的心性李献怎可能不知,如此麻烦危险的任务他定不会与别人说的,估计所有人现在都不明白这俩为何事争吵。抬眸环顾堂里,果然人人脸上都是疑惑之色。
春兰道:“他俩来了就吵,吵了小半炷香时间了,为什么吵…也不说,就对着泼些市井大娘的口癖。”
李献听了一把抄起木荷,叮嘱所有人吃饭,叫冷杉跟随,离了膳厅。龙葵见冷杉跟出去,眼睛也跟出去了。芍药眼睛里停了龙葵的影子,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早已无人的门外。
“冷杉哥哥…今晚是有任务吧?”
龙葵咬了咬筷子,也没心思吃下去。回道:“他哪次接的,都是要对上修士的任务,这次怕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