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一早, 太子洗漱完毕, 穿戴整齐, 踏出春椒殿的门。
侍卫长上前问道:“殿下可要出去?”
太子看了看未升起的太阳,道:“不去, 你去问问何厚琮案子审的怎么样了。”
“是。”侍卫长立刻去了。
他估摸着时间,套上马车,直奔何家。
何厚琮十分积极, 站队成功的喜悦, 使他的积极性前所未有的高涨,天不亮就准备出门去刑部。
刚要上马车,正赶上东宫侍卫长到了, “何大人。”
他远远的喊了一声,何厚琮停下迈上去的一只脚, 眯着眼打量他一眼。
“原来是侍卫大人,”他认出来人, 立刻下车客气问道, “皇上有何吩咐啊?”
侍卫长看了一眼四周,心底虽然高兴,还是板着脸道:“殿下说了, 登基大典之前不让这样称呼,怕人听到传到言官耳朵里去, 将来拿这些做文章。”
何厚琮“噢”了一声, 立刻改口, “殿下可是有事吗?”
侍卫长寒着一张脸, 寞然一点头,这才说:“殿下叫我护送大人去刑部,沿途保护大人安危。”
何厚琮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重视。
他忍不住朝天“哎呀”叹了一句,朝天拱了拱手,“殿下重视之恩,下官无以为报。”
“您请上车。”侍卫长一撩车帘。
东宫的马车都是装点极其华丽的,那车帘上不知坠着什么水晶琉璃饰品,猛的一拉开,叮铃作响,清脆悦耳。
何厚琮朝他客气一点头,才说:“犬子病了,我将带他在身边,好方便照顾。”
他告了个罪,朝着后头的马车喊道:“思行。”
何思行从马车上下来,走进了对着侍卫长恭敬弯腰行礼。
这东宫侍卫长似乎比督骑长官乌达更加不好惹,话少,还满脸杀气。
见状也只是点点头,示意请自便。
何厚琮咽了口口水,将何思行抱上马车。
待到他也上去,侍卫长放下车帘,马车缓缓前行。
侍卫长骑上马,不远不近跟在马车后头。
车内,何思行猛然打了个喷嚏,吸了吸鼻子。
何厚琮掏出棉布手帕给他熟练一擦。
何思行长长出了一口气。
“这感冒好几日了,还不见好,你一直告假不去太医院,只怕院判要忘了你这个人了。”何厚琮道。
他摸了摸思行额头,发现没之前烫手,便松了一口气。
何思行不以为意,“忘了就忘了吧,宋太医也不在,我表现再好他也看不见。”
“你啊!”何厚琮斥责他,“目的性太强。”
何思行接过手帕,捂住口鼻又打两个喷嚏,难受的用力闭了闭眼睛。
何厚琮:“幸亏当初听你的话没有接将军嘱托的差事,不然叫太子以为我两面三刀,也不会有今日了,刑部尚书……”
“呀,”他深深叹了口气,“想不到我熬了十几年,也有这么一天了。”
何思行没接话,只想了想一拍脑门,“我得去太医院!”
“发什么疯?”何厚琮拍了他胳膊一下。
“太子都已经回来了,宋太医也一定回来了,我不日要拜师,近日得多多去他眼前转悠。”何思行急急道。
何厚琮将他按下,“晚了半日也没事,等我审完这案子,成了刑部尚书,宋太医少说得给个面子收了你,不用太急。”
“有什么好审的。”何思行垂头坐在角落里。
何厚琮看着他。
思行捂着口鼻道:“此事涉及人物有两方,荔王和皇后。先说说皇后吧,此人有点意思……”
话说一半,头上遭了一个脑瓜蹦,一声脆响,像凿穿了一个熟透的瓜。
“不可妄议皇后!”何厚琮斥责他。
思行捂着头看着他,何厚琮看着他呲牙咧嘴,有些不忍心,卷起袖子给他揉了揉头。
“不议了,只分析案子,”思行叹了口气,“哎呀。”
他摸了摸头顶,正经道:“国公府是皇后娘家、太子舅家,能使唤其驻扎勤政殿的有两人,一个是太子,一个是皇后。”
“至于太子,”他想了想,“他顺位就能登基,不必急的,若是假设他真的要篡位,那就是嫌皇帝活得太久,等不及了。”
何厚琮摇了摇头,皱起眉,“皇上对太子虽然严厉,却非常纵容,之前太子南下拖了五六日,皇上叫他前去骂了两回,却毫无责罚之意,大家都有目共睹,可见父子关系是极好的。”
思行想了想,眼睛不自觉微微眯起,透着同年纪不相符的老成,“太子南下,回来却错过出宫寻人的东宫护卫,这才在城门遭受伏击,可见不是一开始就策划好的宫变。其次,太子受袭期间不见国公府提前派人出门迎接,也可以辅证此事与太子无关。”
“那就只剩下另一个,皇后。”
“先帝病重,国公府驻扎勤政殿严锁宫内消息,召回太子,三步走环环相扣……”
他话一顿,眼中视线放的很远,似乎透过车厢看向远方。
“如果不是荔王横插一脚,此刻宫中已经是另一番天地了。”
何厚琮不太认同,摇了摇头,“从皇后急召太子回京来看,她并不想自己自己上位,然,太子只等顺位就可以登基,那她不是多此一举吗?”
思行沉默下来,拧着眉。
何厚琮看他又出神了,深觉这样实在伤脑子,便揉了他头一把,“算了算了,皇后那边不重要,她马上就是太后了,只审清楚荔王就行了。”
思行全然没听进去,一动不动盯着一处发呆。
半晌,他眉梢一挑,双眸顿时亮起来。
他看着何厚琮,十分肯定的说:“若是因为太子,除非皇上对他不好,皇后作为母亲不堪忍受,才想要帮他篡位,但是显然父子关系是极好的。”
“她既然不是为了太子,那就还有一样……”
何厚琮目不转睛盯着他,思行缓缓道:“……她是为了自己,先帝对她不好。”
何厚琮一惊。
他慌忙透过马车,望了望跟在后头的侍卫长。
侍卫长目视前方,并未盯着马车,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思行说完见他爹瞪着他,便转开视线,小声继续道:“皇后将太子都蒙在鼓中,想暗地逼宫,一是不想影响和谐的亲子关系,二是,事出突然,她自己也想不到会走到这一步。”
思行捂着嘴,因此声音非常模糊不清,但是何厚琮对案件十分敏感,因此听的十分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