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
高烧的少年安静沉睡在床榻间。
林将军站在床边打量了一会儿, 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的回头抽了一巴掌陈阔。
陈阔硬挺挺站着, 挨了重重一下,侧脸即刻泛起红来。
“什么表情?”林将军骂道:“你还觉得自己没错是吗?!”
陈阔真的觉得自己没错, 但是他不敢继续惹正怒气头上的上司生气, 小声道:“他也没有说过自己叫什么,也不说从将军府来的,还说自己世代行医……”
林将军再次举起手,陈阔紧紧闭上了嘴。
林将军转头看了沈欢一眼, 觉得有点太瘦弱了,担忧道:“是不是你走漏了什么风声, 来冒充的?”
陈阔想了想,“不大可能,消息我们昨天才得知的, 没人跟他讲过这些。”
林将军听见他说话就烦躁, “你!你说你!”他伸手用力点了点他,“叫我怎么跟去世的将军交代!”
陈阔皱眉看着他, 也有些烦了, “等我战死,亲自去交代!”
话音刚落, 就挨了林将军重重一下,“还敢顶嘴!”
将军毕竟是战场上磨炼出来的,一双手铁掌一般, 沾上皮肉恨不得一巴掌刮的骨头分离。
陈阔“嘶”一口凉气, 搓了搓自己的脖子。
“个管不住自己裤腰带的熊玩意儿!”林将军继续骂。
这回陈阔不再吭声, 伸出舌尖舔了舔自己的牙。
林将军看他表情就知道他不服,于是又伸腿踹了他两脚。
陈阔老实受着,趁他转过身去不注意,拍了拍衣裳上头的土。
林将军蹲下身,摸了摸沈欢额头,又拉出手来看了看他未愈合的伤口。
那伤口十分恐怖,乃是整块肉都被咬掉下去,虽然已经有些结疤,但是光滑紧绷的胳膊线条顺畅行至手腕处,平白缺了一块,看着有些吓人。
林将军盯着他紧紧闭着的双眼和高高眉头耸起的眉头,心中郁结叹了口气,“这孩子也是个命苦的人。”
陈阔在后头听着,这回得了教训,不敢反驳。
林将军擦了擦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恢复了冷静。
军中大夫赶过来飞快的诊了脉,又扒开眼睑和双唇看过眼白、舌苔颜色,愣在了原地。
“中毒了?”大夫站在原地,疑惑的问。
林将军瞪了一眼陈阔,“给他吃了什么?”
陈阔飞快的摇头,示意跟自己没有一点关系。
大夫视线停在他缺了一块的手腕上,拉起来到鼻尖处闻了闻,皱着眉仔细想想,再拉至鼻下。
林将军焦急看着他,终于,这老大夫说:“错不了,就是这处了。”
陈阔更加烦躁,“到底是什么?!”
“好好说话!”林将军又伸手,一巴掌呼在他背上,厉声呵斥他,“听就听,不听就滚出去!”
那背上昨日才挨了十军棍,皮肉之下都给打的青红一片,刚刚消肿,一拍就跟扒皮一样疼。
陈阔龇牙咧嘴的深吸了两口气,躲得他远了点。
他三番五次挨打却没有还手,想必也是知道自己犯了错。
林将军看着他咬着牙受着的模样略微缓和了些,转过头问那大夫:“你仔细说说。”
大夫沉重的说:“这乃是咬伤,一般人对自己下不了这么重的牙口。”
这回连陈阔的视线都转到了床上那人身上,觉得他看起来实在不是能对自己‘下重手的’这种人。
大夫继续道:“因为中毒面积小,又处理的决绝,所以血液中毒素不大多,可即便不多,毕竟年纪小身体虚,一点点着凉就能引起发烧来,加上体内炎症中和毒素,怕是要生一场大病。”
他说完,林将军与陈阔也跟着沉默下来。
前者是担忧的,怕救不回来,后者则是觉得自己没看错,他真是身娇体弱,同时,他又有点后悔,觉得自己不该给他洗冷水。
大夫紧接着就说:“千万不可用冷水洗汗,否则只会更加严重,降温的话,可用温湿毛巾擦身体。”
陈阔:“……”
他不敢说已经给他洗了冷水澡,目视前方一动不敢动。
“会不会烧坏了?”林将军问。
大夫摇了摇头,林将军以为他会说不会,刚要松一口气,他却长叹一声:“军中药材稀缺,许多只能取药效相近的添补,不好说啊。”
林将军不好强人所难,只郑重嘱咐他尽力即可。
大夫也看出来此人可能有些来头,于是赶忙去煎药。
林将军则指挥陈阔在水盆里洗换毛巾,给他轻轻擦身体。
两刻钟,药来了。
林将军半抱起沈欢来,陈阔自觉端着着药碗和汤勺守在旁边。
林将军托着沈欢的头,小心喂他。
沈欢迷迷糊糊的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嘴边似乎是有汤勺抵着,他下意识张开嘴,一股温热汤水便被灌了进去。
非常苦,让他不由想起他曾经在宋春景指挥下煎过的药。
“沈欢?”
片刻后,林将军惊喜的看着他半睁开的眼睛。
然而沈欢双眼直直盯着前头一转不转,嘴轻轻一张,似乎要说什么。
“什么?”
林将军侧过头,凑到他唇边细听。
许久,沈欢喉间一动,咽下一口唾液,神志全无的带着哭腔细细喊了一声:“爹,你来了……”
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是一片灿烂艳阳天。
宋春景骑着马到城关处,打量了一眼要出城的队伍,挑了一队人少的,排在了后面。
城门仍旧戒严,与之前不同的是,这回戒严是因为登基大典在即,地方官员频繁入京,为了保证驻京时的安全,要严格把控进出城的人员,以免有人借此行刺官员,引起骚乱。
乌达站在城楼上,身旁带着穿男装的一位姑娘,正四处指指点点,给她解说京中的风土人情。
侍卫服其实略厚重,不大显腰身,但是那姑娘可能是腰太细了,脸有格外小而精致,因此一眼就能看透是女穿男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