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大典过后, 首要一件大事便是选秀。
然而选秀当日皇上头疼的厉害, 将大总管闫真派过来“掌眼”。
贵妃不敢多说, 太后却不得不说。
“皇后生着病动不得身也就罢了,皇帝也不露面, 帝后都如此, 怎么做臣民表率?”
池明娇身着华贵礼服, 面容端方和切的对着太后说:“臣妾前日去拜见皇后, 娘娘实在是病体孱弱不宜见人。”
太后面容肃穆, 没有看她, “若是有心,抬着也能来看一看。”
“臣妾问过伺候皇后娘娘的侍女, 也说是整日缠绵病榻, 路都走不稳,实在是来不了。”池明娇撒娇般轻轻喊了一声:“太后。”
她柔声继续劝:“皇上重视皇后,若是非要皇后过来,恐怕会伤了您同皇上母子的和气。”
她倒是肯为了皇后说话,太后便道:“哀家也没有怪罪她, 难得你脾性好,又能担着事, 哀家看,这后位给你坐也坐得。”
池明娇起身恭谨一拜:“臣妾不敢妄想。”
“起来吧。”太后叹了口气,又说闫真:“皇帝究竟是怎么回事?”
闫真一口咬定是头疼, 又解释道:“皇上虽然头疼的厉害不能来, 但是仍旧惦记着这事, 特地派人来同您和贵妃说一声,新人入宫,不用长相多么好,只要‘家世好,品性好’,其余的您做主即可。”
家世好,自然是指能牵制朝中大臣,但是大臣又不能太溺爱女儿,要身正体直一心为着皇上办事的,也能牵制住宫中的女儿。
品性好,则是指不焦躁不急切,不能为了荣宠整日算计着如何争宠。
这些太后都是过来人,自然心知肚明。
池明娇对着闫真点了点头,“请闫总管答复皇上,臣妾一定好好查看。”
闫真松了口气。
他走后,太后叹了口气,“本来就不常来后宫,再不挑几个长相可人的,岂不是更来的少了。”
“皇上一心扑在朝政上,是位明君。”池明娇道。
太后看他满脸崇拜之情,也不好再多说,张了张嘴,“就算不沉溺后宫,也该时常来,多少年一无所出,明君不假,孝子却不真。”
池明娇再次告罪行礼,“都是臣妾的错,没能有个一儿半女的。”
她动不动就认错,态度诚恳谦卑。
但是皇上也不止她这一个后妃,原先在东宫也不缺侍女通房,若是只有贵妃一个人没儿女,那就是她的错,但是若是大家都没有动静,那便是皇帝本人的问题。
太后又想到皇帝身体不好传闻来,觉得他高大强壮,怎么看都不像身体不好。
但是他又时常召太医随侍,一年百余天都在调养身体。
她心中咯噔一声砸到底,心说:别真的是隐疾吧?
池明娇心知肚明但是不说破,看着她脸色变了几变,顺从的说:“臣妾以后一定多多注意。”
太后不敢往更坏处揣测皇帝,于是不再多说什么,只得道:“算了,这事也急不得。”
池明娇起身落座,温柔贤惠的笑了笑。
太后看了她一眼,“那咱们就开始吧,看看有没有出挑的秀女,一起挑挑吧。”
皇帝登基首次大选,百官重视,入宫参选秀女无数,足足选了整一天,一直夕阳西下才勉强算完。
入夜,池明娇亲自捧着留下来的侍女名册送去春椒殿。
侍女轻轻搀扶,忍不住道:“娘娘,虽说皇上来后宫少,可是就算略坐坐也是好的,咱们一下子挑了这么多人去,万一新人进宫平分恩宠,岂不是来的更少了。”
“嫔妃再多,恩宠大家都没有,都是一样的。可论位置谁也越不过本宫,多选一些,也显得本宫大度。”池明娇目视前方,说道。
“是呢!”侍女顷刻笑了,“太后也夸您贤惠大度,可堪为后呢!”
池明娇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来,轻松笑了笑,“既然没有恩宠,就要权利,后宫里头的人打量着帝后的眼色办事,你看现在,都打量着本宫的意思办事。”
侍女应和:“娘娘虽然没有虚名,得的,却是皇后的尊荣。”
说话间,到了春椒殿门前,池明娇整理了一下衣领,扫了一眼辉煌气派的殿宇。
“往后这春椒殿,我们不仅要尊重,还要时常挑好东西送来。”
侍女:“正是,皇上高兴了,自然就什么都有了。”
池明娇一抬下颌,侍女点头,上前同守卫交涉,“选秀结束,贵妃带着名册求见皇上。”
“皇上头疼,传了宋太医伺候,说谁也不见。”守卫道:“还请贵妃娘娘恕罪。”
侍女要喝斥,池明娇上前一步,“无妨。”
她示意侍女呈上名册,唇边带着笑意说道:“那就劳烦守卫代请同皇上说一声,就说本宫来过了。”
“是。”守卫应了,接过名册,捧着匆匆走进了春椒殿的大门。
主仆二人往回折返,侍女悄悄打量了她一眼面色,轻声劝慰:“娘娘不见也罢,省得尴尬。”
“我才不尴尬。”池明娇笑了一声。
“我爹升了六部总尚书,我摄六宫事务只差一个后位虚名,我们池家,才是真正的显赫人家,这权利落在手心里,才是实打实的。”她面上表情比之来时更沉了些,唇角的笑意也更深了些:“至于恩宠,他想要就都给他吧。”
宫中的树影更大,湖水更深,夜晚也比东宫的更加凉。
贵妃抬着头缓缓而行,精致的衣角平滑整齐,随着她稳重步伐在夜色中轻轻摇晃。
闫真接过守卫递上来的秀女名册,先打开粗略看看,只觉得人数有些太多了。
这名册不同之前的只有一个名字,后面还跟着一沓画像,是宫中画像馆儿为着皇帝此次没能出席选秀,特意赶制出来的。
入选的秀女人人一张,都捡着最漂亮的角度画在纸上。
一并呈了上来,是去是留,由皇帝做最后的决定。
闫真私自扣下一张名单,扣下一半的画像,然后捧着剩余的来到门口。
乌达抱着剑站在门口,听着里头动静。
闫真问道:“今日不是你当值,怎么啦?”
乌达挠了挠头:“我想等皇上心情好的时候请个假,休息几天。”
闫真没问他请假做什么,若是要问,恐怕还要听上一段恩恩爱爱来虐待自己的心肝。
“皇上心情怎么样?”他问。
乌达摇了摇头,沉重的说:“同宋太医,下棋,一直输,还没赢过。”
闫真:“……”
乌达看了一眼他手里的东西,拉住他要敲门的手:“皇上心情正不好,这会儿进去不是找骂吗?!”
闫真瞥了他一眼,张了张嘴:“依着我来看,皇上此刻心情正好。”
春椒殿的门被敲响了。
“进来。”里头道。
乌达跟着闫真一并进去,余光打量着李琛,发现他脸色晴朗,心情果然很好。
闫真秀女名册递上去,“贵妃刚刚送来的秀女名册,请您最后看一眼。”
李琛继续下着棋,眼皮也没抬一眼,“你看着办吧。”
闫真将要放下的名册又抬起来,“是。”
然后抱着一沓子画像,片刻不留,匆匆退了下去。
宋春景看着他背影,“皇上不看看吗?”
“不看,”李琛道:“不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