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3

宁安第一次明白一些事理是在看到他喜欢的姑娘的墓碑时。

那时他才懵懵懂懂地明白有些事情真的是不可强求。

鹿溪一家子住在城郊，邻居不是很多，宁安童年的玩伴便也没有几个。每年夏天赵员外一家子都会到他家不远处的庄子上避暑，宁安便结识了赵员外的独生女，那个叫蓉蓉的女孩。

没什么朋友的宁安非常珍惜这个小伙伴，带着她下河摸鱼、上山打鸟，把自己所有喜爱的一切都捧到她面前。那时大家年岁都还小，不用那么拘礼，两个小孩子玩得分外投缘。每年的夏天都是他们最开心的时光，两小无猜，青梅竹马。

蓉蓉总爱和他说：“宁安哥哥，等长大了，你要来娶我啊！”虽说是童言无忌，宁安却认真地记在了心里。可蓉蓉没能等到宁安长大，当她到了待嫁的年纪，她的宁安哥哥变成了宁安弟弟。

龙的生长速度比人类要慢，蓉蓉已经是个大姑娘了，而宁安依然是个小孩子。宁安从破壳之后就没有再怎么胡闹过，但为了这件事他闹了很久，无所不用其极却依然没有求到一个结果。他想要一夜长大，鹿溪也心疼他，可是有的事情的确没有办法。而朔真坚决不同意他先把蓉蓉迎娶回来，再慢慢长大，这是耽误人家姑娘的青春，也没有人家会同意把宝贝女儿嫁给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

蓉蓉终是定了亲，在出嫁前她偷偷溜出来见了宁安一面。蓉蓉已经比宁安高了大半个头，出落得明媚动人，宁安不敢去看她的脸，怕眼泪忍不住地掉下来。

“宁安哥哥。”蓉蓉还如小时候那样喊他，“母亲说你们是这山里的仙人，和我们不一样的，我们没有办法成亲啦。”蓉蓉强忍着酸涩，依旧对宁安露出明快的笑脸。

宁安低着头，一个劲地说着对不起。他从来没有什么时候像现在这般如此痛恨自己不是寻常的人类。

那天宁安哭了很久很久，从那之后他拼命地修炼，拼命地长大，可是他的女孩还是没有等到他。当他终于长大的时候，女孩却已经化作了一抔黄土。

因为一家人不会被岁月侵蚀的面貌，鹿溪想要的市井生活终究没有持续许多年。实际上在蓉蓉和宁安说出那句“你们是仙人”的话之后没多久，他们一家子便搬去了更深远的山中。山中无岁月，宁安一门心思修炼，他的心里总还抱着那么一丝期冀。直到偶尔一天鹿溪托他下山办事，他路过年幼时玩耍过的地方，在那里发现了一座坟墓。

慈母赵氏之墓。

纯白色的野花在墓前绽然开放，像极了蓉蓉年幼时灿烂纯洁的笑容。虽然只有一个姓氏，但宁安知道那里面躺着的是谁。

这一次宁安没有哭，他也没有心情再去替爹爹办事，只在年幼住过的地方随意地走着。沧海桑田，不过是短短几十年，儿时的一切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就这么走着、看着，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似乎又更茫然了。

直到被一条河流挡住了去路。时间沧桑易变，倒是这条河还是他儿时的模样。宁安回想起那时候带着蓉蓉来摸鱼的情景，鼻头不由得又一酸，只觉脚下沉重，找了一块大石头坐下，呆呆地看着景色，一直看到夕阳西沉，连脚都坐得有些发麻。

突然宁安听到一个闷闷的声音：“喂，你要坐到什么时候啊？我想要回家了。”

宁安一惊，连忙起身，只见那块大石头动了起来，探出了一个脑袋和四只脚。原来这根本不是什么石头，而是一只乌龟精。

“对不起、对不起……”一想到自己在人家背上坐了一天，宁安连忙道歉。

乌龟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个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的少年模样，老成地摇摇头：“没事啦，反正我就是在晒太阳睡觉而已。”乌龟盯着他瞧了瞧，恍然大悟，“哦~你是山上的那条小龙。”

“什么小龙？”宁安不高兴，“你看起来还比我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