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起半透明的提示界，霄云止看着不远处微亮的光晕，阖眸兀自纳了口气。

而后轻手轻脚的走进那间屋子。

夜色浓郁，一烛所散发的微弱光亮并不能起到多大的作用，可以驱散的黑暗也仅限于离它火光处周围小小一隅。俯在木质桌案上的人被昏黄的色泽渡了淡薄朦胧。

听到脚步声，睡着的人醒的倒是很快，如猫儿敏弱的直起身。对着一片虚无茫然道

“是凌云嘛？”

“你回来了？”

站起来的人身姿挺拔修长，穿着简单的竹青色布衣长衫，如水墨勾勒出的面容透着雅气的俊逸。男人狭长的双眸没什么神采，他是该看向霄云止的。

但可惜，他看不见。

霄云止‘嗯’了一声。

虽然他并没有想打扰对方美梦，不过，睡在桌案上委实不是那么回事儿。

面前这个小辈，名为‘顾苍’。

即是他现在需要攻略的目标人物，‘凌云’是霄云止随口捏来的化名。

骗人感情这种事儿，十分没节操，说出去也挺渣的。

最初霄云止本来也不想接受莫名其妙的任务，但仔细一衡量，节操和命比起来结果也十分显而易见。

他自认不是什么傲骨高尚的人物，忽悠这个小辈喜欢上他看起来也并不难。等归去时对方求什么给什么便是。只要他能办到的，都可以尽力满足。

觉得没什么不妥之处的霄云止欣然说服了自己，随便想了个借口，留在顾苍这里蹭吃蹭喝。

相处半月有余，霄云止早也不拿自己当生客，轻车熟稔的铺好床上的被子后唤顾苍过来。

声音带着柔和的亲昵，穿透空气流进对方耳畔。

“怎么不过来？唔，还不睡么，我困了。”

顾苍定然想不到。

其实此刻，真正的霄云止此时脸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那冷冽如同的冰渊一样眼底，根本不存在温柔。

以铁血手腕名扬四海的圣主，除了一颗没有温情的心之外，还有欺骗世人的绝佳演技。

“顾苍，可有什么想吃的？”

“嗯？”顾苍好看的眉眼显出疑惑。被着突如其来的问题问的摸不着头绪。

他拿着手边半人高的盲杖，点着地走到床边。

霄云止并没有伸手去扶。

“若是有什么需要或者想要的，可以告诉我。叨扰这么久，还未答谢过你。”打量了一眼顾苍身前一堆摆放整齐的药草，霄云止不咸不淡道“我的病已好，以后你早休息……如果是为了我的话，以后大可不必了。”

霄云止最讨厌苦味，这几日为了配合顾苍已经吃了不少那些对于他而言，根本没任何作用的药。

顾苍微微一怔，刚坐在床沿放在膝盖上的手略有动弹，褶皱了衣料。想说什么的模样，却不知如何开口。

要什么？

要他留下。

霄云止将对方的小动作收入眼底，洞悉顾苍的想法。霄云止将手轻轻覆在对方的手背上，故意放低了声音

“先休息，有些话，我明天对你说。”

手上传来转瞬即逝的温暖触碰。顾苍的手随着那感触离开时抬起，又成拳放回腿上。他牵强的笑了下。由于不善伪装，此时光线更显他消沉“好……”

对比一脸落寞的人，霄云止的眼中毫无在意。

后者适可而止的收手，熄灭烛火。

黑暗无法笼罩每一处角落，仍然有月色顺着窗间缝隙流淌进来。

两人睡在一张床上背着对背，谁没再多讲话。沉寂的如空气凝结。其实又都各自怀着心事，难以真正入眠。

顾苍并不晓得，身侧之人的一言一行，多为圈套。

就连那只说了半句的话，也是为了让他故意忧心。

孤僻的人，一般分为两种。

一种是真的不喜欢与人打交道，生人勿扰。另外一种是想与人打交道，奈何自身不惹人喜欢，导致常年累计下不知道怎么开口的自卑感。

从最开始，霄云止轻易便就看出顾苍是属于第二种。

这小辈，实在太好看懂。

顾苍此人，虽表面看着与常人无别，只是位普通盲者，却拥有着能预知看见他人殒命之相的能力。这点若放在仙宗族子身上，那就是是莫大的天赋。可放在普通人身上，这就变成一种人人敬而远之的晦气。顾苍也正因此而被周围民众冷落避讳。

但顾苍是从未修炼纳化过灵力的普通人，这种气择这便很不正常了。

以及……他身上有人类所不喜的莫名逼厌感。

据说，最初带顾苍来这个镇子的是一老医师，在一场疫症中无偿救了许多人。师者过世后，虽人们大多不愿抚养尚还年幼的晦气孩童，但还是因为医者之故，愿意自发接济顾苍的也不少。没人领养，更没人想与其作伴，可也不至于饿死。

也仅限不至于饿死。

了解顾苍的事后，老实说霄云止并没有被勾起丝毫怜悯之情。他尚不能知道，自己这样算不算铁石心肠。但程度上来说，在这充满了杀伐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