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稍微有些模糊的时候，周游回过神，把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沉痛目光落在了程欢身上，险些留下了鳄鱼的眼泪。---

“我和我妈没有什么接触，我很小很小的时候，还以为范静蓉是我妈妈，程清远和程正修都是我爸爸。”程欢没有理会周游那思绪万千，说到儿时的囧事竟然笑出了声，“我后来疑惑的是：从我妈妈去世到我们全家搬走，几乎就是一夜之间。我没有见到妈妈的遗体，印象里也没有参加什么葬礼——从此我妈就像人间蒸发。”

“你说，没有见到遗体？”

程欢莞尔，右边脸颊上的笑靥比酒还醉人：“这还不算。妈妈当年把科研看得比命还重要，她为宁大的不知道完成了多少项目，到头来，校史上没有她的只言片语.就连你今天见的实验室，都是逸夫楼的一个禁区。”

“户籍呢？档案呢？”

程欢摇头，可能是不知道，也可能是程清悠真的蒸发到连户籍资料都难再查到。

周游没有再追问，联想到程清悠的死和程家人的突然离开，前前后后，如果说只是程家家门不幸，接二连三的发生事故的话，这个时间点赶得也太巧了点。

凡事有巧合，就会有故事。

程欢安静了，周游也沉思起来，捋了捋思路向她承诺：“我帮你查。”

程欢心满意足的点头，笑吟吟的等着对方开口。果不其然周游问道：“现在该我问了吧？”

“喝酒。”

周游被迫一口闷了，程大小姐又招手要来一瓶。

“叔。”程欢狡猾一笑，“看诚意。”

周队脱口而出一句“卧槽”。他酒量本就一般，奈何程欢一口一个叔叔叫的亲热，死活都不能在小辈面前丢了面子，周游硬着头皮又开了瓶酒。这下是真迷糊了。

他自觉嘴唇发麻，舌头也大了，说话间缠在牙齿上又被咬到，只尝出了厚厚的肉感，倒不觉得疼。

“我说。”他听着自己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猛地摇摇头，心想这战斗民族的烈酒才是真烈酒，“程清远，他的眼睛……”

“程清远的眼睛啊。---”程欢手疾，拖住他往前栽去的头，“就是我妈妈去世的前一晚，他忽然出了点事。”

周游闻言强撑着着坐直，嘴里含糊不清的说了句什么，撑开沉重的上眼皮，努力睁大眼睛保持清醒。

“哪天晚上？”他紧紧抓住程欢的肩膀谨防自己再一头栽倒，“是不是周四那天？啊？第二天他没去上学。”

一定是的。周游痛苦万分的，绷着仅剩的那根没被酒精给麻木了的神经，垂死挣扎着思考道。

十五年前，那天是个周四，他因为要准备周六的比赛，放学时拒绝了和程清远一起回家的邀请。他还怕程清远不高兴，撒娇似的蹭到他身边调戏了几句，又戳戳他的脸，两人就道了别。

第二天程清远难得的请了病假没来上课，周游发了短信问候，也没有收到回复。他正值赛前兴奋着，也没有当回事。之后收到的，就是程清悠的死讯以及程家全家的离开。

这么说就是那天晚上！他怎么能那么傻呢？程清远这样一个人，就算是能无缘无故旷课，也觉不会不理他周游放他鸽子啊。他怎么那么傻，当时为什么没有想到这些？

程欢继续说着，嗓音微微沙哑，语调平平，飘在空气里，有些幸灾乐祸的盘旋在他头顶。周游的听觉越来越模糊，来不及多想，就闭眼倒在了她的怀里。

程欢打车到小区门口，在司机师傅嫌弃的白眼中把人拖出来。车门一关，她又被周游压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思来想去掏出手机给程清远打了电话。毕竟她是拖不动这个醉猪了。

当然，挨一顿教训肯定是少不了的了。

程清远急忙下楼，白T恤灰裤子，穿着一套宽松的家居服，眼镜都没来得及戴上。他瞪了一眼程欢，压住自己三丈高的怒火，弯腰把人架起来。

程清远面对程欢时脸上的表情才最为丰富，他这个宝贝外甥女总是能把他气到眼前发昏，然后再完全无所畏惧的治住他。

果然，程欢晃悠悠的起身，赶在她小舅骂她的前一秒撸起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