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头,眸中疑惑,小声道:“你……”
江淮微侧扬着下巴,目光清淡,手往前一推,将那茶杯推倒。
水渍淋洒一桌,顺着边沿儿往下滴答滴答。
“小的来擦。”高伦反应倒快,忙道了一声,蹲下来就衣角擦拭。
江淮瞟了一眼正审理状诉的陈掳秀,低声飞快道:“你娘并两个妹妹现在就在柳相庐里,想让她们活命,就赶快给我想办法。”
“空口无凭。”高伦死攥着衣角,心里其实已经信了半分了。
江淮垂眸,声音如细刃般一下一下的割在高伦的心上:“那你大可试一试,若是我这次栽了,咱们谁都别想好。”
高伦手一停,指尖凉如冰坨。
他也心悬着,常闻江淮是个心狠毒辣的人,倘自家亲人真在她手里,岂不大祸临头?自己本就是为了救她们才混进明镜府做门子的,若她们死了,功亏一篑是小,余生陷愧才是大。
抬头,江淮也在看着他。
她舔了下唇角,右手握着左手腕,左手挡在嘴前,轻咳了一下。
高伦脑袋翁的一下,他分明看见江淮在咳嗽的时候,将左手的无名指和小指缩了起来,看上去如断指般,而他的大妹就是去年冬天把这两根手指给冻断了!
这一声咳,把陈掳秀的视线拽了过去,他见高伦呆在原地,不悦道:“高伦。”
高伦闻声,慌忙的把那茶渍擦干,头上,江淮最后撂了一句。
“叫那妇人见好就收,我只多赔些银两罢了。”
高伦试探性的打量了她一眼,心道这江淮果然如世人所说,手段干净利落,不留任何纰漏啊,今天自己若是不帮她,怕是家里的娘三个全活不了,若是帮了,还有一线生机。
自己只不过是个汾州逃难来的庶民,人家可是正经的世家出身,官职又那么高,虽得罪不起,但怕是也高攀不起,总之,先保全家人,剩下的事日后再说吧。
想着起身,快步走回到陈掳秀的身侧,唯独神情有些异样复杂。
江淮也慢慢敛了笑容,失了一个柳相庐倒没什么,只是不能狂妄了旭王,这个高伦有点意思,若是能留下来跟着自己那个死脑筋的大哥,倒也不错。
陈掳秀看着她,道:“御典大人,自先帝设立明镜府以来,最忌讳仗势欺民的官员,您入仕也有七年了,这个法律想必也是铭记于心,若真如那妇人所说,强霸了她的宅子,别怪我大汤律法不留情面了。”
江淮正是问心无愧,才朗声道:“那妇人呢?”
陈掳秀听她这意思,是要传妇人听堂,可转念一想,不能被这个未至桃李的黄毛丫头牵着鼻子走,索性道:“传商行老板!”
高伦点头,去后面唤人,不多时,商行老板被府役押着上来,一脸不忿。
他招谁惹谁了,光明正大的押了房子,光明正大的卖了房子,手续地契一样不差,到头来被人白咬一口?!
陈掳秀一指他,道:“本府令问你,那柳相庐卖给江御典之前,是从哪儿收来的?”
老板气恼的一缕袖子,道:“是一个叫屠六的酒鬼抵押给我的,当时画押的字据我还留着呢。”
“上面都写些什么了?”
老板想了想,说道:“还能写什么,就是那些事呗。”
陈掳秀有些不耐烦他的态度,刚要开口,左手旁坐着的那位冷不丁的说道:“你一个字都别错,把这事给我说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