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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您尝尝这个。”
隔天的灼华宫里,江昭良正在陪皇帝用午膳,她夹了一片冬笋放在那人面前的碟子里:“这是冬笋玉兰片,妾身特地叫小厨房备的。”
皇帝夹起来吃了,赞许道:“这么多年,还是你宫里的东西最合朕的胃口。”
他嚼着嚼着,有些失神的叹了口气。
江昭良关切道:“皇上怎么了?好像有心事。”
皇帝闻言缓过神来:“无妨,可能是近来没休息好罢了。”听到寝殿传来誉王的哭声,他蹙眉道,“老七这是怎么了?”
江昭良道:“可能是午睡醒了吧。”吩咐天葵把他带出来,不快的捏了捏那小孩儿的胖脸蛋儿,“都多大了,睡醒了还哭。”
“小孩子哭怎么了,他前面的六个哥哥小时候也总是哭。”
皇帝把快四岁的誉王抱到腿上,因着他自从有了六皇子成王,后宫便许多年不曾有喜,所以对多年之后才来的老七甚是宠爱。
而誉王小小年纪长得乖觉,摇头认真道:“父皇,不是儿子长大了还爱哭,儿子是男孩子,本不该哭的。”
皇帝点了点他的鼻子:“那你方才哭什么?”
誉王小脸皱起:“儿子又做噩梦了。”
皇帝将誉王交给天葵服侍着吃饭,担心的问道:“容岐方才说又做噩梦了,他近来总是做噩梦吗?”
江昭良忙道:“是了,妾身刚要和你说这件事。”转头看向乖乖吃饭的誉王,她满眸怜惜,“容岐最近总是做噩梦,根本睡不好。”
皇帝皱眉道:“小孩子多梦?”
江昭良给誉王倒了杯水:“妾身原本也没在意,但是他总说,妾身也不得不上心了,想找崔太医来给看看。”
“梦到了什么?”
“容岐说……梦到了大火。”
“大火?”
皇帝严肃敛眸:“大火又是何意?”
江昭良摇了摇头,又给誉王夹了一个蒜蓉虾:“许是容岐年纪太不明白,看到了什么就以为是火呢。”
皇帝看样子并未松懈:“秦戚,去找崔过来。”
“皇上。”
秦戚并没有离开,而是思忖道:“皇上,您瞧七殿下的样子,也不像是生病了,小孩子生病一向是没精神,而且这做梦……崔太医怕是也看不好啊,倒不如……请司天台来人瞧瞧。”
皇帝想了想,觉得秦戚此言有理:“那你去传吧。”
秦戚颔首,抬头和江昭良飞快对视,然后躬身离开了。
庞密来的很快,揖礼问安。
皇帝道:“容岐还小,你说话别吓到他。”把誉王抱过来,悉心交代道,“容岐,你说你方才午睡梦到什么了?”
誉王的样子诚实的很,口齿清晰的重复道:“大火!”他说完又猛地打了个喷嚏,揉鼻嘟囔着,“儿子梦到了大火了。”
庞密闻言,登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皇帝暗觉不妙,叫天葵把誉王带下去,问道:“怎么回事?怎么方才容岐一说梦到了大火,你的反应这么大?”
江昭良也攥紧了手帕,贴着皇帝坐下:“庞监正,你且说。”
庞密俯首分析道:“回皇上和贤妃娘娘的话,微臣吃惊并不是七殿下身子有恙,而是……七殿下梦到了大火。”
“梦到大火怎么了?”
庞密摇头道:“梦到火倒不是什么大事,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许是七殿下睡觉前总盯着那火烛,睡梦中便梦到了大火。”
皇帝明显不信,声音提高:“你好好说!”
庞密赶紧把身子伏的再低:“皇上息怒,只是……”踌躇片刻才继续道,“只是微臣还没……没卦出来。”
皇帝心悬:“什么意思?最近的天象有异?”
庞密忙不迭的点头:“是,实际上……最近些年的天象一直不太对劲儿,不过并未影响朝政……微臣又没什么头绪,但这两天的天象突然大变……尾火虎星高悬主凶,怕是宫里要有祸事啊。”
皇帝面色沉下去,微呼了口气:“那这和大火有什么关系?”
庞密一言一句道:“皇上,尾火虎星主火,而它旁边的心月狐星也被影响,风旋方向生异,恐将吉星变凶星,吉火化凶火啊。”
江昭良听得后背发凉,挽着皇帝的手臂:“皇上,这……”转头对着庞密担忧道,“可有什么指引?”
庞密艰难的摇了摇头:“这也……正是微臣的为难之处,往常星象生异必定所有指引,但这次……毫无头绪啊。”
皇帝厉斥:“怎么会毫无头绪!”
庞密肩头一缩:“皇上别恼,正所谓当局者迷,许是这真相离您太近……才叫您看不清。”小心翼翼的抬眼,“或许,您身处其中,所以并未察觉。”
江昭良骇然:“那这么说,这次天象指引,是冲着皇上来的?”
庞密道:“娘娘不知,此次异亮的星宿分别是心月狐和尾火虎,这心月狐是东方第五宿,乃苍龙腰部,龙腰,肾脏之所在,不可小觑故多凶,而尾火虎为苍龙之尾,也是很容易受到攻击的部位啊。”
皇帝有些不安:“龙腰龙尾?看来真是冲朕来的。”见庞密好像有所隐瞒,“除去这两星,还有什么异相吗?”
庞密想了想:“还有一星,不过微臣还要继续研究。”抬头紧盯着皇帝的眼,“或许破解之法,就在其中。”
皇帝听到有解决之法,稍微松了口气,吩咐道:“庞密,你回去好好占卦,一定要卦出那将要发生的祸事到底是什么。”
庞密点头:“也请皇上谨慎小心,若是防不住,叫那两星带亮了房日兔星,那可是龙腹之处,一旦侵害将不可逆转。”
皇帝听着,皱眉点了点头,不过江昭良感觉到,那人的手越来越凉并且在出虚汗,便安慰道:“皇上别急,会有办法的。”
皇帝点头,面色不好的叫秦戚送庞密离开。
江昭良安慰道:“还请皇上宽心,凡事总会有转机的。”
皇上表面点头,心里却在不停的思忖着,宫里的眼线刚刚告诉他旧臣初九要生事,后脚庞密就说宫内有大患。
这绝对不是巧合。
而那两人出去外面,秦戚小声道:“你方才说的,都是御侍大人交代给你的?”
谁知庞密困顿的摇头:“非也,心月狐和尾火虎确实起了风旋,我只是故意夸大了而已,倒是那个主水的壁水星,醒的古怪啊,就像当年……那箕水豹星突然生异一样啊。”
秦戚听不懂:“什么意思?”
庞密脸色逐渐好转,是终于想明白了:“我就说心月狐和尾火虎不可能随意起风旋,那壁水星也不会突然醒来。”抬眼认真道,“当年是御侍大人因女官殿选之事来找我,箕水豹星才醒,如今她又因出永巷之事来找我,这三星便也突然生异,也就是说……只要她心中起意,这天象就会生变,故而帮她。”
秦戚恍然大悟,点头道:“就说当年怎么解得那么详切,原来根本不是人为,而是咱们在……顺遂天意啊。”
庞密却唏嘘道:“是天意……在顺遂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