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
慕容秋憎恨江家入骨,怎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用假的消息设了这场计,这根本不可能。
但事已至此,皇帝无法开口相问,只是道:“这沉香木医的效很是不错,能清神理气,补脏止咳,你便随身戴着吧。”
“不必。”
齐王话锋一转,将那手串放回锦盒里。
而就在皇帝以为他要说出来过敏之事时,却听那人道:“我一直在用药理的倒流香熏衣,再用这沉香木,怕是会月满则溢。”
“咯噔!”
话音刚落,殿中响起一道不和谐的落杯声。
花君见江淮失手翻了酒杯,忙把自己的手帕递过去:“怎么这么大个人还拿不住酒杯,真是让人放心不下。”
江淮方才听到齐王说倒流香三个字,一时僵住失了手,这会儿赶紧讪笑着点头道:“郡主见笑了。”抬眼皇帝,“微臣失宜了。”
皇帝淡笑道:“无妨,朕素知你能喝酒,但也要少喝。”
江淮忙道:“皇上说的是。”
她推开擦桌子的玫儿,心内已是翻江倒海,倒流香盛产大燕,她早就怀疑永巷那夜进来给自己擦药的是齐王,可苦于没证据,这会儿听他自己亲口说了,一时脑乱如麻。
他为什么要偷偷来给自己涂药。
莫名其妙。
“君幸?”
皇帝察觉到她的异样,问道:“你怎么了?”
江淮稳定下心绪,淡淡道:“皇上见谅,微臣近来身子不适,今夜席间又不免贪杯,有些酒醉而已。”
“那就好。”皇帝道,“朕听说……信州那边……高阳王的身子怕是熬不了多久了,朕不能离开长安,过些日子你去一趟。”
在外人看来,江淮身为旧臣,去探望是应该的。
可知情人心里清楚,高阳王可是江淮的亲王叔。
“微臣遵旨。”
江淮道。
……
……
待宴席散去,秦戚扶着皇帝回了浴堂殿,他坐在案前,挥手叫孟满进来,那人入殿后手里端着一个银盘,上面放了杯酒。
秦戚以为皇帝要喝,忙道:“皇上,今日席间您已经饮了不少,若是再喝的话,明早头晕不说,也太伤身了。”
深夜一片漆黑,殿里影绰飘摇,皇帝坐在龙案前,闻听此言露出一抹冷笑,阴阳怪气道:“伤身?那你替朕喝了吧。”
亲戚一愣,讪笑道:“皇上说笑了,老奴不会喝酒。”
“不会喝酒?”
皇帝语气怪异,又蓦然扬高:“倒是会和江淮暗通款曲!”
秦戚闻言浑然怔住,旋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皇上?”
皇帝表情严厉,咬牙道:“秦戚!你好大的胆子!”
秦戚心内激荡,竟没想到自己居然被发现了,茫茫然才醒悟这是皇帝和慕容秋的陷阱,硬撑着头皮道:“老奴……老奴不知道皇上您在说什么……还请……请皇上明示。”
“不知道?”皇帝拍案,“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聋作哑!朕那日才和慕容秋说了乌木的事!江淮转眼就将贺礼换了!若不是你私下将此事告诉了她!她难道还长了顺耳风不成!”
秦戚只觉得雷劫在头:“老奴不敢!”
皇帝面无表情:“秦戚,朕记得曾和你说过,看在你侍奉了二十余年的情分上,从前你的所作所为朕一概既往不咎,也警告过你,不要再得寸进尺,你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朕的底线。”
猛地挥手,孟满便将那被毒酒递到了秦戚手边。
皇帝绝情道:“从前江淮在广邳,朕可以容忍你在身边,可如今那人回来了还复职了,你和她,要谁活,你可要想清楚了。”
秦戚身为江家远亲,也算是旧臣一员,当年被太后安插在皇帝的身边时,他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竟然时隔了二十余年。
罢了罢了,如果他今日死了,能换江淮在前朝平安,也值了。
“皇上。”
秦戚低低道:“御侍大人一向忠心,恳请您……不要为了老奴的事情而迁怒于她,她是真心为君主着想的。”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希望皇帝可以相信他的临别直言。
但那人没有回答。
秦戚苦笑,拿起酒杯的那一刻,那颗跌宕了二十余年的心,终究是安稳落地了,没有犹豫的喝下毒酒,半滴不剩。
果然是中原剧毒九段红,毒性发作的迅如惊雷,仿佛将他的身子活生生的劈开,疼痛蚀骨钻肉,他很快就没了意识。
只是嘴里还在不断的流出黑色的血液。
秦戚就这样死了。
孟满拿着那银盘站着,从始至终没有表情。
而龙案后的皇帝却眨了眨眼,伺候了自己整整二十四年的人,就这样死在了眼前,轻若鸿毛,感觉有些不真实。
“孟满。”
皇帝语气疲惫:“拖去火场烧了,就说是御前失宜。”
孟满却道:“皇上,既然您不想声张,倒不如说……秦总管是年纪太大无法伺候龙案,才辞宫归……”
“不必。”皇帝拒绝道,“还是要警示江淮的。”
孟满蓦然醍醐,随后依言照做。
那黑红的血迹拖的老长。
皇帝一直目送那两人出去,他嗅着那殿中闷窒的血味,只觉得有些头疼,借着烛火的光,垂眸案上的那封奏折。
高阳王病危。
但解心宽。
高阳王死后,在朝旧臣就只剩下江淮麾党,日后控制起来想必定是如鱼得水,皇帝至此,终于长长的呼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