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容易才把魂千糊弄走，贺九卿才要大松口气，忽听身后传来细微的声响，修仙者的听觉都极其灵敏。若是想收敛自己的气息和脚步声也极其容易，可来人很显然对这里很熟悉，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来去自如。

贺九卿连身都不转，理所应当的认为是魂千去而又返。他对天翻了翻白眼，垂首把玩着手里的小瓷瓶。末了，才打开塞子倒出两颗圆溜溜的药丸。

据这具身体的记忆来看，贺九卿和梦桓很不对付，因为一些口角，想将之铲除。遂特意在魂千耳边念叨了几句。估摸着这药丸应该是什么绝世罕见的剧毒之物了。

身后半天都没有动静，贺九卿将药丸凑近鼻尖轻轻嗅了嗅。没有任何刺鼻的味道，感觉也不像什么剧毒之物，鬼才知道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魂千忽悠他的也未可知。忽听身后有人唤了他一声，“小九。”

贺九卿立马勃然大怒，怒而转身，正要指着“魂千”的鼻子破口大骂。结果骂人的话在舌头上滚了三滚，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

来人居然是华笙！

“师……师尊。”贺九卿脸色难看，结结巴巴地唤了一声，艰难万状地吞咽着口水，“哪里来的香风，把师尊您老人家刮……刮来了。”

华笙微微蹙眉，随意在屋里逡巡一遭，目光渐渐落在贺九卿手里捏的药丸上。他沉了沉声，“这是……”

贺九卿几乎吓得魂不附体，鬼使神差一般，赶紧把药丸吞进腹中。这种东西若是被华笙发现了，恐怕剉骨扬灰要提前开始了。

“师……师尊。”贺九卿险些被两颗小小的药丸噎死，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一手艰难地按着喉咙处，一手小心翼翼地去扯华笙的衣角。

“师尊，我……我……”

华笙敛眸盯着他片刻，目光始终投在贺九卿渐渐红起来的面庞上，须臾，才蹙眉问他，“你吃的是什么？你受伤了么？”

贺九卿只觉得浑身都燥热的很，总觉得像有几簇小火苗在身体里乱窜。所到之处，烧得他直想跳起来“嗷嗷”两声。可是华笙还在，他不能，也不敢。

又深觉华笙决计不是那种好唬弄的人，遂揣摩着用词，小心翼翼道：“师尊熄怒，我并没有行什么龌蹉之事。只不过师伯他总觉得我在华南一无所成，谁也不想总拖门派的后腿。所以……所以……”

“所以什么？”

“所以……我就自己炼了一些大补的丹药，有助于增长修为的。”贺九卿话音刚落，只觉得从鼻孔中窜出两股热流，他下意识地抬起手背一蹭，满手都是鲜血，结结巴巴道：“看……看吧，果真是大补的好东西。”

华笙顺势抓住贺九卿的手腕，两指探上他的脉搏。沉默些许，眉头才渐渐压了下来，语气也不复刚才的温和，带着几分薄怒，“荒唐！”

贺九卿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快烧起来了，鲜红色一直蔓延到脖颈，他难受地扯了扯衣领，可还是燥热得难过。脑子昏昏沉沉地，下意识地一叠声地喊，“师尊，师尊，师尊……”

华笙本欲弃他而去，可脚下才刚要动，听到贺九卿这几声带着哭腔的“师尊”，就无论如何也走不开了。他蹙起好看的眉头，先是深深凝视了贺九卿片刻，见他鼻血流得越来越多，连眼珠子都烧红了。

一时间也不知道是作何感想，脑子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想办法，不让他的小徒弟这么难受。

脑中思绪一动，华笙自然弯下腰去，他才刚对着贺九卿伸出双臂，谁知这孩子跟打蛇缠棒上似的，一下子缠了上来。死死攀着他的胳膊，还将头脸都深埋在华笙怀里。

华笙沉默不语，许久才叹了口气。抱着人，转身大步朝外走去。

眼下夜色正浓，华南山素来是仙家福地，终年灵气环绕，林木常翠。这里又是华南尊者蘅曦君的峰头，寻常弟子并不敢擅自前来。

出了静室，华笙穿过一条青石小黛，便已然走进了竹林深处，轻而易举地找到一眼冷潭。

他抿唇默然，站在潭边，水气微微打湿了素白的衣角。他手一松，贺九卿整个人径直从他怀里跌了出去。然后就听“噗通”一声重物落水声。漫出来的潭水，几乎淹没了岸边的一片兰草。

华笙并不去瞧贺九卿，而是右手竖起两指，在半空中一划。空气中的灵气如同实质一般，泛起淡淡的蓝光，随后才蜂拥而上，盘旋在潭面上。

而贺九卿自从跌落冷潭后，身体迟迟未漂浮上来。华笙耐着性子等了片刻，直到潭面上连最后一丝水花都荡然无存，这才沉了沉眉。上前一步，伸出右手，意欲将人捞上来。

结果没曾想，贺九卿跟回光返照似的，“轰隆”一声从潭底扑腾上来。水花溅得哪里都是。他着急呼吸新鲜的空气，根本管不了周围是个什么情形，一下子游至岸边，张着嘴巴直喘粗气。

“马了个巴子的，谁偷袭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