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很快便到了。
我给月华楼和翠香楼都发了贴子,便没在管这件事了。
宫宴晚宴戌时结束。
我去的时候晚宴已经进行了一半,正赶上月华楼上场,我瞄了一眼,发现月华楼派的淸倌我居然还有点印象。
是个万分美艳,性格火爆的少女。
其实宫廷宴对许多人都是个机会,若是借此勾上了皇帝,一飞冲天也不是不可能的。
合着他们……这是要走柔妃的路?
我眉眼含了几分嘲讽,看向柔妃,柔妃纤细白皙的手指捏起酒杯,似乎是察觉到了我的视线,懒散的窝在椅子上,对我举了举杯。
一举一动含带着的魅意,让一旁的皇帝看的目不转睛。
我转回了头,淡淡的饮酒。
不是所有路都能复制的。
一舞毕,皇上连眼睛都没舍得眨的看着柔妃,敷衍道:“好。”
然后挥挥手示意下一个。
下一个是翠香楼。
灯猛的熄灭,突如其来的黑暗让众人忍不住发出惊呼,皇上不善的抬头。
台上亮着一盏昏黄的灯。
灯下,一群金发碧眼的舞女腰肢柔软,动作热情火辣,皇上微微提起了兴趣,跟着鼓点缓慢的打着拍子。
舞女跳了一会便下去了,皇上无趣的想要移开目光,去只闻鼓声越来越慷慨激昂,酒席上隐约传来抽气声。
他骤然愣住。
台上不知何时站了一名女子,女子一头浅金色长发垂落在胸前,浅色衣服衬的她眉目淡然,长袖轻轻一甩间,伴着洋洋洒洒的花瓣。
月下独舞。
烛火昏黄,少女眉目如画,腰肢柔软,一举一动带着江南女子的温婉从容,舞动间却又含着西域的热辣魅意。
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融合在一起,却并不显得突兀,一曲毕,皇上没忍住叫了声好:“好!这舞当真是让人惊喜!”
“谢圣上夸奖。”清篆柔顺下跪,月光跳落在她纤细的脖颈上,镀了一层微光。
“不错不错,你是哪的人?”皇上神色愉悦,目光从她发间略过,“看样子不像是大周人士啊!”
“圣上英明,”清篆道,“小女子来自西域。”
“陛下果然英明。”一旁站着的小李子立刻尖声尖气道,霎时间,整个晚宴都充满了对皇帝的恭维声。
我差点一口酒喷出来。
清篆除了头发哪里像西域的人了???
她本来就是大周的女子!
没想到吧!
西域民风开放,我吩咐她这般打扮,不过是为了突出反差美,江南女子的温婉,和西域女子的火辣夹杂在一起……皇上是肯定抵挡不住的。
若是以前的他自然是抵挡的住。
可如今……都变了。
我缓缓闭上眼睛。
我小时候经常听我父亲讲,他和皇上一起打天下的事情。
当今皇上可以说的上是白手起家了。
他以前是个乞丐,在街道上乞讨的时候遇见了我爹,我爹当时在金陵当官——
是个看大门的。
两个人稀里糊涂的碰到了一起,喝了顿酒,迷迷糊糊间就定下了“造反、打天下、自己当皇帝”的潦草计划。
不过没实施。
因为喝完酒两个人就清醒了。
我爹继续看门,皇上继续当他的乞丐,两个人偶尔会一起喝酒,定下造反的大计,酒醒后继续各找各妈。
转机出现在他们认识的第三年。
那年镇守边关的镇南王谋反了。
镇南王只有一万人马,可他还是领着这群人马宛如飞蛾扑火一般,义无反顾的踏上造反的路。
镇南王当然毫无悬疑的被抓了,连同他的副将和士兵一起在午门处斩,他背部挺得笔直,即使上了邢台依旧姿态淡然。
他眸子扫过围观的群众,一字一顿:“蜀地大旱三年,死伤无数,当今皇帝依然寻欢作乐,加重赋税不顾民生死活,早已哀声怨道!”
“本王早知,反叛必死,可……”那个铁血男儿的目光骤然一点点柔软起来,“可若是本王不反,他们也都不敢反。”
“有些事总要有人做的。”
“若当今圣上再无整改,日后必当有无数人起义推翻大金!”
我爹当时就在城门口看着。
他看着镇南王慷慨激昂,看着血溅在城墙。
镇南王说的一点没错。
明明大旱三年天灾人祸连绵,可皇帝却为了建新的宫殿增加赋税,劳民伤财,已经有很多百姓连活都活不下去了。
也有人想反。
可真龙天子这四个字狠狠压在他们心里,无人敢反。
只有镇南王动手了。
他抱着必死的信念,同那一万和他一样心甘情愿献身的士兵,用淋淋的鲜血揭开了这一切。
“有些事总要有人做的。”
自他之后,狼烟风沙战火起,无数人揭竿起义只是为了一口混着沙子的粥。
我爹不是。
他当时喝了一天一夜的酒,然后找到了乞丐,跟乞丐说:“我们也反了吧。”
其实看大门这个差事挺好的。
不缺钱也不缺粮,还能偶尔捞点油水。
可我爹满脑子都是镇南王的脸,都是他一点点变得温柔的目光,和那句“可若本王不反,他们都不敢反。”
我爹是个粗人,没什么脑子。
可他觉得,这天下就应该要握在镇南王那种人手里才合适。
皇帝就是个狗屁。
怀着这样的想法,在说了足足三年后,他终于和乞丐反了。
两个大字不识,其中一个还没脑子的人造反是非常不容易的,这导致他们两个足足混了半年,才勉强有了两个城池。
乞丐一拍脑子,说这样不行啊,别说反了,这点兵这点城池连给人塞牙缝都不够,掉水里都不一定有声响。
我爹觉得他说的对。
于是乞丐学认字,我爹学武,两个人几乎是拿命拼的,没日没夜的学,有好几次我爹都要撑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