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外界传闻,梁斯年在艺术投资上的成就,很大程度上源于他在艺术品挑选上独特的眼光。www.biqugexx.net
但传闻没提的是,和这群沉浸于自己世界的艺术家沟通,是一件多么困难和有挑战性的事情。
言外之意,他虽然是个艺术狂热者,出于个人兴趣,对好东西趋之若鹜,但同时也是个商人,底下有员工要发工资,也需要给股东一份漂亮的财报,换取长久的信任和源源不断的新投资。譬如他一手打造的艺术品牌下个月要在佛罗伦萨发布上市计划,同时在佛罗伦萨也会有一家最大的艺廊开业,他需要一个轰动的好作品来撑场面,作品倒是找到了,但是那个德国佬实在是太难搞了。
出于惜才,有必要登门拜访,但是语言的确是个障碍。因为找一个翻译容易,但是找一个懂艺术会感知的翻译却很难。
初次见面叶澄就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对那个德国画家的作品解读出人意料,连艺廊最好的鉴定师都没能说出的精髓,叶澄却可以像是不经意一样随口讲出来。
关键是,他还会德语。
梁斯年于是和Ores征用了叶澄一周,在办公室抓了人就冲向机场,叶澄深感屈辱,仿佛就这么被老板卖给了客户。
候机时拿到登机牌,没想到目的地是雷克雅未克。
“您说的那个画家不是德国人吗,我们为什么要去冰岛。”
梁斯年耸耸肩,“文艺青年,都比较特立独行吧,他半年都在冰岛待着,说是这地方可以激发灵感。”
叶澄迟钝地点点头,听上去好像是有道理。
也是奇妙,自己一直想去的地方,没想到居然是因为这么个原因,各种偏离轨道的操作,也不是去做尽职调查,居然是去当翻译,也不是出差,居然是劳务派遣,也不是跟该去的人,居然是个……一个异国他乡遇到的同胞甲方。
反正人生总是充满意外,他其实不知道自己怎么选择才是正确,只觉得一直被命运推着向前走,日子久了,就丧失了主动权,变成人生游戏上的行尸走肉。
所以他羡慕梁斯年的不仅仅是成就,还因为他总在主动出击,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
这是叶澄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东西。
就像从初中开始就蹦跶着想去的冰岛,居然是因为工作的原因第一次去,当然也因为,始终没找到那个可以陪自己一起去的人。
发呆的时候,目光扫到一旁的梁总。
“陪自己去的人”?
这不就是了吗,其实有时候做决定哪那么难。难的是,我们如何越过心理那份痴心妄想,毕竟老天爷哪管你想要怎样。
梁总在候机间隙从报纸中抬头,看着对面发呆的叶澄,想了想合不合适,挣扎最后还是开了口,“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叶澄连忙摆手,“没有没有,只是在发呆而已。www.biqugexx.net”
看来是真的有在想东西。
“生病还没好?”一边说着,一边倾过身,拂上他额头。
他的手指头带着茧,蹭过叶澄的额头时他微微地晃动,太阳穴的跳动加快,梁斯年微不可察地笑了一下,看着他缩着脖子的样子,竟觉得有些高兴。
“看来是好得差不多了,那就没有病人特权了。”
叶澄抬头看着他,“诶?”
梁斯年故意板着脸,又一次仿佛看透他的心一样,漫不经心地说,“意思是,工作时要专心,不要胡思乱想,我可是花了高价钱的。”
叶澄刷地红了脸,连忙道歉。
恰巧登记时间到了,梁斯年也不再逗他,但看着他红到耳根的样子,有些抱歉,于是一个人走在前头自言自语,“太过分了吗?”
很奇怪地,对他这幅总是走神发呆的样子,容易联想到他最开始解读那副画的样子、他那晚烧的迷迷糊糊喊的名字,总是欲言又止的模样也总是让人好奇。虽然只是异国预见的一个雇佣方的员工,但总是想了解他更多,带他出来,一方面为了工作,另一方面,……兴许是真的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也说不定吧。
大概是一种艺术品收藏家的职业习惯,越是神秘的东西越有价值,越值得挖掘和靠近吧。
阿姆斯特丹和冰岛的距离不过一个海峡,飞行距离比从北京去上海还要快。
到达前叶澄激动地往窗外张望,被梁斯年看到,噗嗤一声笑出来,叶澄气呼呼地回头看他,梁斯年揉揉他的头发,戏谑地说:“这个季节不会有极光的~”
被看出目的的叶澄红了脸,气呼呼地转回头,觉得自己被有钱人大老板鄙视了。
资本家压榨员工的方式果然出其不意。
他们一下飞机就火速赶往那个德国怪艺术家家中。
时值冬令时,整个雷克雅未克都被掩盖在黑暗之中,但一眼望去,雪花在夜幕之下闪着微弱的光,竟也晃得这黑夜亮堂堂。
叶澄病刚刚好,出机场时被扇了一脸风,弯腰打了个喷嚏。梁斯年顺势伸手兜住他,揽进自己的臂弯里,“叶先生你还好吗?要不我们先回去休息一下?”
叶澄直起身揉揉红红的鼻子,摇着头说不用。
“梁总您还是叫我小叶吧,不用这么客气的。”叶澄对他叶先生的称呼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对方是甲方大佬。
梁斯年并没松开兜住他的手,居高临下地看着在臂弯里的人红红的鼻子,另一只手摘了被雾气蒙住的眼镜,眼睛微笑完成一条桥,“好的小叶子。”
叶澄一边嘟囔着是小叶不是小叶子,一边由着梁斯年就这么像是架着他把他塞进车里,想着上车在纠正称呼问题,但一上车就被暖气包围,靠着车窗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