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许久，俩人才回到病房里，吴哲晗顶不住困意睡下了，脸还朝向门口，露在被子外的手着握拳，额头渗出汗水，嘴唇泛白，止疼药的效果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许佳琪揉着通红的眼眶，身心突然升起一股强烈的疲惫感。www.biqugexx.net

许佳琪一遍一遍地抚摸吴哲晗黯淡无光的头发，原有的体香被浓重的消毒水味覆盖，她把脑袋整个埋在吴哲晗的胳膊底下，肩膀的颤动没有打扰到梦境中的吴哲晗。

攒了一年的情绪在这三天里全都以眼泪的方式溢出，许佳琪突然想打电话给妈妈，可是妈妈在睡觉，吴哲晗也睡着了，她一点也不强大，就想躲在谁的胳膊底下哭。

徐子轩拉蒋芸出了病房，坐在走廊的长椅，三面都是压抑的白墙，刺眼的LED灯悬在头顶，安全出口的灯牌在眼前散出幽幽绿光，徐子轩靠在蒋芸的肩膀上不安分地变换姿势。

蒋芸摸摸徐子轩的长发，把她的脑袋按向自己的颈窝处，她问：“又发生了什么？”

“公司已经选人顶替五折的位置了，估计五折康复以后，公司就会和她解约。”

“我记得吴哲晗还有两年合约期，若非成员主动退团，公司单方解约会要付违约金的，公司会舍得？”

“应该会，公司对外承诺过的资源和私底下签署的合同加起的价值远超过违约金，这笔账他们算得清。”

“我以为好歹她们是一期生，多少会心生怜惜，却忘了商人蚀骨扒皮。”

“公司早就把心思放在新搞出来的D团上，我们现在的价值不就是为公司捞钱给他们吃营养餐吗？”

“有什么办法，努力赚钱付违约金？”

“得了吧，就那点工资，还不够几顿海底捞的。”

蒋芸默然，事实上这些都是血淋淋的现实，她们的青春，在这条路上被一点一点的消耗殆尽。她牵起徐子轩的手，慢慢地走下楼，住院楼后面有一片花园，里面有喷泉水池和石子小路，医院在凌晨过后还有人声，远处的急诊楼时不时有救护车驶进来。

她们牵着手一圈一圈地在小路上散步，如同两个迟暮的老人步履蹒跚，徐子轩举起蒋芸的手把玩着手链，那是她送给蒋芸的生日礼物，冰川之美。手链并不贵，第一眼见到时就觉得从款式到名字都很适合蒋芸，并不像其他花哨的首饰那样落俗。www.biqugexx.net

“蒋芸。”

“干嘛？”

“我总有一种你对我很温柔的错觉，你对小孩都这样温柔的对吧？在和我住一起之前……”

蒋芸抽回被徐子轩抓着的手，她当然知道徐子轩指的是什么，指的是谁，这感觉好像在吃醋，蒋芸摸不准，像是一个进退两难的选择题，不，不是选择题，这是必选题，只是她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回答才能准确的表达自己，只能沉默，只好沉默。

“没事，我随便问问而已。”

徐子轩尴尬地收回手，她第一次觉得，原来真的有人可以让她琢磨不透。蒋芸停下脚步，很认真地看着徐子轩的眼睛，嘴巴张了又合，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徐子轩耐心等待她即将要说出的话，蒋芸的电话却冷不丁响了起来，把两人都吓了一跳，思索如何回答的蒋芸回过神，接起电话。

是kiki打来的，和昨晚一样，催徐子轩回去休息，还特意叮嘱了蒋芸一定要把徐子轩带回家。

“络络，你阿妈让你跟我回家。”

“哦。”

习惯失眠，习惯晚睡的徐子轩并不是很在意晚上的休息时间，倒是刚才的对话被打断让她有些气恼，已经想不起是第几次这样带着私心去试探了，期盼有所回应又担心有所回应，她抬头望向深不见底的夜空，遥远的星辰都朝地球奔来，落进蒋芸的眼眸。

一晃神的瞬间，身边的蒋芸，眼前的夜空，皆被吞噬在思维的小差中，她的眼前出现了三道身影，浴血而舞的吴哲晗，笑魇如花的许佳琪，一袭白纱执伞而立的蒋芸，她们在徐子轩眼前相谈甚欢，相伴离去。

画面开始破碎，世界也开始崩坏，徐子轩捂着脸冷笑出声，一只黑狗从黑暗中走来，撬开她的头骨搅拌里面的脑浆。她再一次被找到，就在她误以为自己快要痊愈的时候，这只可爱的又黑狗来了，肆意地嘲笑她此刻的狼狈，仿佛在说，她一辈子都无法逃离它的掌控。她被黑狗用锁链栓住了脖子。

徐子轩反常的行为让蒋芸意识到她犯病了。

“络络，我们该回家了。”蒋芸晃晃徐子轩的肩膀，丝毫没有任何作用。

“你今天是不是没吃药！”蒋芸急切地在徐子轩身上翻找，在胸口的衣带中摸到了小药盒和一个奇怪的袋子。打开药盒一看，出门前为她装好的药一片也没少，慌张的蒋芸抓起药片就往徐子轩嘴里塞，却被徐子轩甩手打掉了，药盒，药片还有那个奇怪的袋子散落一地。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没救了？这个病又不会死人，为什么要吃药！我好好吃药有改变什么吗！会好吗！”

徐子轩近乎抓狂的咆哮令蒋芸不知所措，被甩开的手紧攥衣角，她深吸一口气，蹲下身子捡拾起散落的物品，药片一颗颗捡起丢入垃圾桶，袋子和空药盒放回徐子轩的衣袋里。

她说：“络络，我们回家。”

“我们早就没有家了！”徐子轩冷笑一声，情绪饱满夸张，眼中戾气高涨，蒋芸伸手抚上她的脸，大拇指摩挲着瘦削的下颚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