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调教室这种特殊功能的建筑里,风不是听见的而是看见的。---
山林间的风声无法穿越特质的隔音墙,但呼啸流风的轨迹通过稀疏的枝丫穿过锦缎质地的窗帘,摇曳在地板上。
这一整天看似漫长却无比有趣,比从前模板似的生活鲜活而生动。展昭觉得有趣,在黑暗里睁着一双眼,想来想去。之前他是有几分紧张的,毕竟他这是第一次和一个男人同床共枕。
时间倒回到关灯前,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一眼,又同时望向房间里仅有的一张大床。展昭是从没睡过沙发的,白玉堂则是小爷有伤在身更不会去睡沙发。
于是两人又默契地各自走向床的两边,规规矩矩地直挺挺地各躺一边,并暗自庆幸幸好床够大,以及某些事情心照不宣比煞有介事的探讨自在多了,避免了尴尬。
白玉堂因为背伤只能趴在床上,他能感觉到展昭的紧张和僵硬,躺得像个硬纸板似的。鞭痕不多但伤口较深,他一时无法入睡,又想起这一天展昭大概是忙坏了,从今早到凌晨一刻不停歇,他微微抬头,看向展昭的方向,极其微弱的月光中,那猫儿正瞪着一双眼不知在想什么。
“你不累吗?”
“抱歉。”
两人同时出声,白玉堂略有诧异,不知展昭为什么要道歉,想了一下,了然地笑起来,“没关系。”
“你不怕吗?”展昭转头,在黑暗中看着白玉堂。
白玉堂侧身,撑着脸道,“怕什么?”
“……这毕竟不是什么很好的地方?”展昭说这话时,犹犹豫豫地。
白玉堂换了个姿势,下巴搁在手背上,一说话耳边能听到牙齿磕碰的声音,“小猫儿,没有什么地方是羞耻的,羞耻的只有人心。二十多年前,调教室还只是藏在地下的,现在被贵族堂而皇之地拿来训诫和惩罚伴侣,你不觉得某些地方出错了吗?”
一个国家的发展肯定是越来越好的,但当某些阶级处在金字塔顶端可以为所欲为的时候,曾经被摒弃过的制度就会有再生的可能。人心既复杂又单纯,而人的欲望则可吞山咽海。
展昭想了想,还真是白玉堂说的这回事,“旁人都明白的事儿,为什么身处其中的人看不清呢?”
展昭的声音很轻,像是自言自语。白玉堂微一皱眉,恶声恶气道,“你不困啊,睡觉!”
房间再次安静了下来,白玉堂以为展昭这次该睡了,正要闭眼,却又听见展昭问道,“白玉堂,你一点都不怕吗?”
展昭翻了个身,他想问白玉堂为什么会来展家?都说政治家的心是最脏的,在外面的世界享受蓝天白云呼吸自由空气不好吗?为什么会答应来展家?今天他都被送来调教室了,为什么不逃呢?白玉堂为什么不走呢?白玉堂走了,他就可以告诉父亲,他不喜欢白玉堂,这婚不结了。www.biqugexx.net只要白玉堂不主动来招惹展家,父亲那样好面子的人是不可能满世界抓人的。
父亲说,和白玉堂结婚,是以退为进。但无论是谁,他都没有理由去利用。
白玉堂奇怪展昭为什么会执着于这个问题,正想着如何回答,那猫儿却翻了个身睡着了,可能是展昭穿着棉质睡衣的缘故,看起来分外的温和。他伸手轻轻碰了碰展昭的头发,摸起来凉凉的滑滑的却无比柔软,不禁笑起来,明明他都亲过展昭了,为什么此刻只是碰触到头发,比先前的亲吻还要激动呢?
展昭醒来时,已是天光大亮,他睡眼惺忪的起身,半天才反应过来身边还有一人,而那人正若有所思地盘腿坐在床上。他撑起身体,道,“你是背疼吗?”
听见展昭的询问,白玉堂转过身体,道,“展昭,我不怕。”
这话没头没尾的,展昭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片刻,才想起这是夜里他问白玉堂的。他点点头,下床穿鞋,然后走向洗手间。
他洗了一把脸,驱散起床后的慵懒,脸颊埋在蓄着水的手掌中,有些想笑,却又有点难过,白玉堂不怕,真好;可是,他有点怕呢。害怕做不好,连累其他人,害怕不强大,无法保护在乎的人。
白玉堂依然坐在床上,他好不容易捋清思路,想和展昭好好联络联络感情,怎么这家伙像是会变身的猫儿,从昨晚的柔软温顺变回了白天的疏离冷淡。他摸摸下巴,眉毛一挑,穿着拖鞋去开房门。
明辉一脸严肃地站在门外,白玉堂斜倚门框,手指勾了勾,示意明辉把东西交给他。
明辉想说什么,话到了嘴边,又全数咽回去,把手中的纸袋交给白玉堂,又从跟在身后的随从那里接过两件大衣递给白玉堂。
“少……”
“啪。”明辉的话被白玉堂甩手关在门外。
白玉堂瞅着白色的门板,一方面觉得自个小气了,跟人家置什么气,就算明辉喜欢展昭吧,过去二十多年都没把人追到手,更何况是现在有他在!算了,他白玉堂还就是这么小气了!
展昭说他善妒,他确实是。但妒忌的不是人,而是感情,一种他看得见却摸不清独属于展昭和明辉之间的感情。
展昭擦把脸,听见门口传来有敲门声,他打开门,白玉堂递过一个纸袋,道,“衣服,明管家在楼下等着了,说让你直接去议会。”
展昭点头,顿了顿,见白玉堂站在门口没有要离开的意思,用眼神示意他还有什么问题。
“我回去等你。”白玉堂停顿片刻,道,“展昭,我不怕,如果我怕的话,很多年前我就死在雨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