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黔这个人，向来都是心口不一。他俩是发小，沈砚太了解他了，早就习惯了，也没多说，抬头看了看由远及近的车。

【沈砚】：车来了，不说了，我知道你是爱我的黔哥。

【宋黔】：……

沈砚没再回，退了微信从兜里掏出耳机上了自己要等的那辆公交，大致扫了一眼走到最后一排挑了个最角落的位置里坐下。

从手机里点出一个练习英语听力的app，一边听一边在上面全神贯注的做题。

车窗外时明时灭的灯光和手机的暗光分别映在他的身上和脸上，竟意外的压住了他在学校时身上所带着的那份乖戾张狂，彰显出了一点安静和温和来。

当车上的广播报到“下一站，荣昌站”的时候，沈砚刚好把那一篇练习做完，随手点了交卷。

看着手机屏幕上弹出正确率百分百的提示，才满意的将自己的目光从手机上挪开。把英语听力换成了音乐app，随便选了首歌后将手机揣进兜里，起身往车门口走去。

荣昌站的周围并不像它的名字一样繁荣昌盛，反而有着和沈砚上车的地方截然相反的冷清。

因为它位于一片已经被遗忘了很久的老城区。

它的周围没有新城区的高楼林立，也没有一点灯红酒绿的痕迹，安静得像是一片被荒废的郊区。

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由于这一片以前有很长一段时间一到晚上就有些不太平，且位置过于偏僻，所以此时除了沈砚和两个同站下车的成年女性，几乎没有什么路人。

沈砚抬头看了看不远处闪着微弱光芒的路灯，又半眯着眼看了看蹲在暗处不仔细看都不会发现它们存在的那两点火星，放缓了脚步落在了她们身后。

他不动声色的关掉了手机里的音乐，取下一边的耳机随意的搭在脖子上，缓步跟在那两个女人的身后沿着公交来时的方向往回走了大概有十多分钟的路程，才从一路的高跟鞋回音中听见一点人声。

“沈哥！”

不远处一条老旧的小吃街巷口，坐在轮椅上的少年热情的朝他挥着手。

沈砚看了看前面那两个毫无所觉的女人，又转头看了看身后，确定了那两点火星的主人没跟上来，才抬脚朝着少年的方向走了过去。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轮椅上的少年看上去比沈砚要小上几岁，脸色有着不同于常人的苍白，但上面却挂着十分明快的笑意:“开学第一天就翘课，是不是不太好啊？”

“没什么不好，反正也是自习。”沈砚把另一只耳朵里的听筒也取了下来，随便拢了一下揣进兜里，绕到他身后推着他往小吃街里走:“她今天又还没回来？”

“没呢，”少年一边笑着跟路过的店主们打招呼，一边抬手看了看表，眼中流露出了些许担忧:“快九点了，你要去看看吗？”

“嗯，我套件衣服就去，”沈砚把他推进了一家小饭店里，对站在收银处的青年打了个招呼:“越哥。”

“你的东西都在原处，”收银台边的青年头也没抬的指了指一旁的杂物间:“自己进去找吧。”

顿了顿又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抬起头看着他，提醒道:“小心点，这一片最近又来了几个新人，不是什么善茬，大庆他们都吃了好几回亏了。”

他口中的大庆是这一片的混混头子，早年是个喜欢带着一帮不学无术的社会小青年强行在这边收保护费的地痞流氓。

后来被沈砚伙同宋黔和季浔一起耍了点小聪明给送进看守所里关了几天，出来之后带着人去找他们仨的麻烦结果被暴揍了一顿又被送进去关了几天，再出来的时候又因为不服想去报仇结果遭到了早有准备的三人组的社会主义毒打。

最后就被迫老老实实的跟着沈砚他们一起好好的走和平主义发展道路，一起共建文明街区了。

说得明白点，就是从为害一方的混混变成了街坊邻居们自己掏钱请的保安，专门负责维护他们这一片的公共安全。

不过渐渐的，他们也不光只干这个，有空也会东家西家的正常帮人干点体力活赚钱。

也算是互惠互利吧。

杂物间原本是秦越用来堆砌杂物的地方，后来腾给了沈砚做更衣室。

“我刚才下车的时候好像看见了两个，”沈砚径直撩开了杂物间的门帘，嘴角噙着一抹冷笑:“这帮社会过滤出来的渣滓，爸爸待会儿就去教教他们该怎么做人。”

说完进了杂物间，从收纳箱里翻出了一件连帽的黑色外套穿上，撩开帘子走出去:“有口罩吗？给我一个，今天忘带了。”

“大庆他们这两天好像有什么事儿，一时也叫不过来，你要是真遇上了，注意安全，”秦越还是头也没抬的从身旁的抽屉里摸了个黑色口罩递给他:“打不过就撤，就是真打得过，也下手轻点，别闹出什么事来。”

“放心吧，”沈砚抬手接过口罩:“我现在又不是几年前了，心里有数着呢。”

“行吧，你看着办，”秦越抬手看了看表：“快去吧，按照往常的习惯，这个点，估计沈姨也快到了。”

“嗯，”沈砚转身摸了摸轮椅上的秦栎的头:“你先把需要我给你讲解的作业找出来，等我回来再给你讲。”

秦栎点了点头。

沈砚抬脚跨出了门。

他从小吃街出去，沿着刚才来的路往回走了一段距离，拐进一条没什么灯光的小巷子里，借着手机屏幕的光摸索着从里面穿了出去，又转进了另一条没什么灯光的小巷子里，然后把刚才在路上随手捡的木棍丢在了一边，蹲在巷口开始等人。

这条街的尽头是几家酒吧和KTV，是老城区里难得寻到的灯红酒绿之地。

因此到了晚上，一般的人都下意识的不会往这边来，两旁的街道和小巷子里也几乎都没有什么人，连昏黄的路灯都是稀稀拉拉的隔得有些远，和霓虹闪烁的门里那些声色犬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但那是一般人，也有不一般的。

比如那些来这里找乐子或者想着过来捡点便宜的，像是进出的那些客人们。

比如没事来蹲点等人的，像是沈砚这种。

又比如那些心大想尽量抄近道回家的，像沈妙那种。

沈砚百无聊赖的在巷口蹲了好一会儿，他想见却不敢见的那个女人才一脸疲惫的出现在了他的视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