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闭着眼在床上挺了一会儿尸，又坐起来把速写本一页一页的从前往后翻。m.biqugexx.net

每翻一页就停下来盯着看上个十几秒，好似能从那些没有脸的半身人像中看出它们各自的长相来一样。

等到最后一页也翻过去之后，他才把速写本丢在了书桌上，掏出手机给宋黔发了条消息。

——宋温暖同学，下课后，我宿舍，来聊聊人生和理想？

第二节晚自习下课铃刚响完的时候，他这个提议就遭到了每次聊着聊着就被他气得想打人的宋温暖同学的无情拒绝。

沈砚盯着信息框里简洁粗暴的“不聊”两个字看了半分钟，当场就拨了个电话过去。

“我没有人生和理想想跟你聊。”宋黔冷漠无情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你另寻知音吧。”

说完就要挂电话。

“但我有啊，”沈砚抢在他挂电话之前说：“别这样黔哥，这次我是真的感觉自己站在了一个迷茫的十字路口，想听听你的意见。”

教室里，宋黔翻书的手一顿，下意识的转头看了一眼后排手上翻着书页，却偏头盯着沈砚位置出神的颜漠，沉默了将近一分钟，才说：“等着。”

“好嘞。”

得了回答，沈砚心里的烦躁总算是消退了一点。

站起身百无聊赖的在寝室里转了两圈，才又回到了书桌前，拿起笔重新开始在速写本上涂涂画画。

敲门声响起的时候，他刚把笔下那张半身人像的五官给补齐，正低头看着它出神。

宋黔在外面等了快两分钟都没见他来开门，又抬手敲了敲，“聊不聊，不聊我回自己宿舍了。”

“聊！”沈砚回过神来，快步走过去开了门：“必须聊！”

宋黔抬脚跨进门，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书桌上还没来得及合上的速写本和四个空啤酒罐，随手拖了张椅子坐下来：“说吧，想聊些什么？”

沈砚关上门，顺手把灯也关了。

宋黔：“……”

宋黔沉默了一会儿，才问：“有什么事不能开着灯说吗？”

“能是能，”沈砚借着手机屏保的微弱光芒走过去拉开了窗帘，然后收了手机也拖了张椅子坐到他身边，叹了口气：“但你知道我这人，向来不擅长煽情，开着灯我心理包袱太重，怕说着说着就又跑偏了，到时候再控制不住给你气着。m.biqugexx.net”

“行了，废话少说，”宋黔换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势侧坐在椅子上看着他：“说吧，怎么了。”

沈砚伸手从书桌上摸过那本速写本，无意识的摩挲着封面，沉默着没说话。

宋黔等了一会儿，见他还没有开口的意思，起身就要往外走：“我先走了，等你什么时候真想说了再说吧。”

“说！”沈砚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现在就说。”

宋黔在黑暗中往他的方向瞥了一眼，坐回了刚才的位置上。

“你让我想想应该从哪儿说起。”沈砚烦躁的抓了抓头发。

宋黔没催，就那么静静的坐在位置上等着。

“那什么，”沈砚想了好一会儿才有些语无伦次的重新开口：“我先问你一个问题……就假设，只是假设啊……假设你曾经是一个身份和名望都还不错的江湖游侠，完了有一天你在无意间行侠仗义的时候救了一个人，因为他太弱的关系，你就经常保护他，然后你们成为了关系还不错的朋友……但因为你自身遇到了一些变故，你们分开了。”

“然而多年以后你们又机缘巧合的重逢了。”

沈砚顿了顿，又斟酌着说：“但这次你的身份和名望都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甚至可以说是截然相反……比如说你以前是个人人称赞的正道大侠，但这次变成了个反派大佬，还是江湖上人人喊打的那种。”

“而他的身份和名望却已经变得跟你当初差不多了，而且能力看上去甚至比你当初还要出色……大概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你会选择跟他相认吗？”

宋黔没说话。

“会吗？”沈砚又问了一遍。

“只是普通朋友？”宋黔反问：“没有什么别的牵扯？”

“差……差不多吧，”沈砚说：“反正就是朋友。”

顿了几秒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比萍水相逢的程度要好上那么一点，至少一直都还记得。”

“不会。”宋黔说。

“为什么？”沈砚问。

“因为没有必要，”宋黔说：“既然是正道和反派，那就已经是站在对立面了，如果没有什么别的感情牵扯，就没必要相认，以免导致大家都陷入两难的境地。”

“是的吧，”沈砚有些恍惚的接话：“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但这中间得有几个前提，”宋黔听出他语气里的不对劲，又说：“那就是你们完全没有什么别的感情牵扯，比如他不记得你了，或者说记得也不想跟你相认，而你，也一样。”

“我也不确定他记不记得，”沈砚没察觉到宋黔已经不动声色的诱导着他把话题引到了自己身上，语气仍旧有些恍惚：“最好是没有吧，我也确实不太想。”

“为什么？”宋黔问。

“自尊心作祟呗，”沈砚顺着答道：“还能为什……”

话音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