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试验孟青提出的方法之前，季了烦已经在脑中将动作过了很多遍，在接下来的排练中，他与赵野、常无涯提出这个想法，得到认可，并与丁沅沟通后，便正式投入到二人的排练中去。www.biqugexx.net

刚开始的几次，因为没有把握好时机和节奏而显得不自然，但这些尝试让大家看到了可能性，经过多次练习，终于达到了自然状态。赵野很满意，艺术嘛，就是折腾出来的。孟青也很满意，阿了孺子可教。

这段时间，排练进行到新的阶段，赵野对戏的态度很认真，相对而言花的时间也比较多。赵野这一阵子越发易怒，但他很少把气撒在演员身上，总是和乔铭修他们吼，很意外地，就连温和的乔铭修近来也开始和赵野对着吵，季了烦等人起初以为是刘梓若连同二世祖开始干涉创作层面，后来他们才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

那天，演员们照常来到排练室，平时总是准时出现的赵野在群里发消息说有事，下午到了再说，他平常都是有一说一的风格，现在这样含糊不清的，再结合他最近的表现，演员们也有了一些不好的猜想。

果不其然，野火三巨头下午来到排练室时，一个满面愁容，一个脸带嘲讽，剩下那个已经气到需要用力克制，他们来时已经说好了由乔铭修说明情况，否则的话赵野怕自己会再次爆发。

乔铭修说话之前鼓起了一股劲，明显能看到他的胸膛鼓起，接着又呼出了一口气：“有一个不太好的消息要告诉大家。”

“什么叫不太好！”赵野朝着乔铭修怒吼，常无涯一脸“又来了”的表情，由此众人也就知道了，事情很不妙。

“大家也知道，《藏》这个项目是与锐星公司合作的项目，”乔铭修说得很委婉，实际上这个项目挂靠在锐星之下，他们有权随时中断项目，以避免损失，“现在合作出了问题，对方认为预算超出了预期，而且制作周期太长，因此......”他还是没能说下去，什么预算太多周期太长，完全是对方想要买断《藏》的借口。

“不再继续了？”丁沅接上了乔铭修的话，“那我们这么多天的努力是为了什么，白费了吗？”

这也是众人想问的。

“事情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吧。”扮演前主编的老演员薛古今说。

是的，在赵野对着锐星的行政总监拍桌子怒吼，并且冲动地签下解约书时，一切还没那么糟糕。

事后乔铭修想，当时他与常无涯并没有阻止赵野，算是默认了赵野的行为，因为赵野一副“不艺术，毋宁死”的样子，唤起了他们最初的冲动。

“我很难跟你们说出这句话，但野火真的坚持不下去了。www.biqugexx.net”

乔铭修说这句话时声音非常低，赵野转过身抹了下眼睛，常无涯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之后会和大家详谈合约的事情，我们三个先在这儿说声对不起。”

三人说明事实后，离开排练室去了旁边的会议室。

众人分散开来消化这个噩耗，对于所有人来说，不仅是失去工作的问题，更多还有心血白费、被迫放弃热爱的这出戏剧和角色的难过。

季了烦没有怎么说话，在得知《藏》不能再继续时，他就像吊着一口气的病人被抽走了最后一口气，茫然无力之感再次席卷了全身。

一年多前父母车祸去世，正值他大学毕业那年的冬天，父母的突然离去，是他无尽悲伤的开始，时间的确在慢慢治愈悲伤，却永远也抚不平那道伤痕，季了烦也变得害怕变故。

大学生是他到目前为止戏份最重、投入感情最多的一个角色，因此当听到《藏》夭折时，他感到全身的力量被抽空，之前辛苦的排练带来的疲惫席卷了他，他靠在排练室斑驳的墙面上，不发一语。

孟青见他这幅要死不活的样子，一径地安慰、鼓励甚至痛骂，季了烦只是叫孟青别担心，让他休息休息就好。

丁沅最是乐观，嚷嚷着要吃散伙饭。

席间，赵野牛脾气上来，酒又喝多了，从刘梓若骂到二世祖，再从二世祖骂到行政总监，完了又数落乔铭修和常无涯不该拉着他办什么野火剧团，要不是他们两个，他现在早连欧洲三大奖都拿了个遍，骂完又抱着他俩哭，一个大老爷们儿心思也过于细腻了。

丁沅悄悄问常无涯，这事和刘梓若有什么关系，他才知道，原来是刘梓若和二世祖分手，二世祖把气撒在野火身上，才有了这一出。

丁沅扯出一个冷笑：“这资本还怪任性啊。”

常无涯依旧笑着，看不出情绪，轻描淡写地说：“那可不。”

他们的聚会并不讲究，爱喝酒的喝酒，爱聊天的聊天，赵野挨个骂完人又挨个跟演员道歉，大家相处久了感情都很好，对这出中途夭折的戏的遗憾盖过了突然被飞的愤怒。之后，又不着四六地聊起了话剧、电影、演员等话题。

整个过程，季了烦都强撑着，不在人前露出他的情绪。

分别时，赵野已经站不稳了，还要一拳捶上季了烦的胸口，告诉他，他的演技很好，以后会飞黄腾达云云。

丁沅像个傻子一样哭了，双手搂着他的脖子，让季了烦不能忘了他这个朋友，仿佛下一刻就是生离死别，满下巴的眼泪都蹭在了季了烦的脖子上，激得季了烦眼眶红得不行。

孟青看着这俩小孩，一个过于外放，一个过于隐忍，简直想把他俩揉一起匀一匀。

······

回到家后，季了烦两天没出门，而且有继续宅下去的态势。

在孟青看来，除了话少了一些，季了烦没有太反常，依然按时吃饭，侍弄花草，孟青一些无理取闹的要求他也一一满足，嗯，就是话太少，摔！

第三天下午，阳光正好，季了烦正坐在门廊上看书，孟青在一旁昏昏欲睡。

就在季了烦拿着书的手越来越往下垂，也快要睡着时，门铃声响了起来，一只黄色的土狗顶开虚掩的院门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一个老奶奶，大黄狗看见季了烦便一个冲刺冲到了他身上，用头去蹭他，季了烦被蹭得跪倒在地，抱着黄狗的头哈哈大笑，这是他这几天来头一回发出这么大动静。

老奶奶姓吴，是多年的老邻居了，也是看着季了烦长大的。此刻吴奶奶也走到了门廊下，跟季了烦说做了点小吃，便径自往屋内走去，回到屋外时碗已经不在手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