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淳撑着石桌,缓缓地站了起来,一抬眼就看到了那双如墨染的眼睛,身量最高的他如鹤立鸡群,也定定地看着自己。
梨花树下的男子,肩上落满了飘落的梨花,墨发飞扬,眼睛似乎穿越了时光,略略勾着的嘴角,恣意飞扬。
“瞎看什么?过来呀。”王子淳看明羽就呆呆站着,不由得一笑,将他招呼了过来。
明羽也实在是听话至极,抱着少爷就坐在石凳上,仔细地检查片刻后,长眉一拧,说道:“怎么袖子上有血迹?”
“啊,估计是刚刚绮罗仙子考验我的时候沾上的。”王子淳并未多说,蜷成一团钻进了明羽的怀里,“明羽哥,还没开始我便这般累。”
搂着王子淳的手一听到“绮罗仙子”时僵了僵,随即叹了口气,解了少爷的发冠,揉了揉细软的头发,又搂紧了些,才道:“好好休息。”
从未有什么放在心上的明羽,抱着还有些痉挛的王子淳,心底泛出一丝心疼,“搜魂术啊,绮罗仙子你可真狠,是不是关乎你云来仙宗的事情,都会令你发狂呢?。”
抬眼看了看还在吩咐事情的凌彦修,嗤笑了一声:“狗眼看人低的垃圾。”说罢,向秦楚示意了一番,秦楚将后面需要注意的事情刻在玉简中,递给男子,将其送回了城外。
“怎么回事?”看着未经过他的指示便擅自行动的秦楚,凌彦修带着几丝不愉。
“凌师兄,王子淳身体不适,我便送他先去休息了。”秦楚用着她一贯的温温柔柔的声音答道,
“我已将后面的行程告知了明羽。凌师兄不必担心。”
“也好。”微微颔首,凌彦修没多看那两弟兄一眼,继续说道,“今晚可向家人告别,明日便带诸位回云来仙宗,内门弟子可直接入内门九峰,记名弟子需得经过好好筛选后进入外门二十四峰,明日也在此地集合,如此,可明白了?”
“明白。”
“少爷如何了?”飞鸢放下手中的绣品,理了一番有些凌乱的鬓角,这才急急地跑了过去。
“受了些轻伤,准备一下,我们去客栈休息一晚。”说罢,几番提纵就到了城中。
飞鸢瞧着搭好的棚子和乱糟糟的马车,气得直接撕坏了最喜欢的锦帕。“实在可恶!”
“飞鸢姑娘,我们去哪个客栈?”车夫一笑,满脸褶子。
“行吧,等我收拾一番,我们去最大的酒楼,好好庆贺一番。”
小不忍则乱大谋!夫人讲过,再忍忍!
*
明羽直接在最大客栈——饮月阁要了间上房,替王子淳脱了鞋袜,盖上棉被后才悄悄地出了房间,向小二打听了当地最有名的小吃和零嘴,出发去给小少爷买点吃的。
而各个能进云来仙宗的孩子们都回到自己的亲人旁边,唯独一个少女立在祭台之上,摩挲着手里一块黑色的石头,周身布满了孤寂。
“你……不下去告别?”炼器峰首席侯祥还保持着倒酒的姿势,傻傻地问道。
“回师兄的话,黄芪早已无家可归,这次是陪我家小姐来的,小姐没被选上,我怕是不适合回去。”秋水一般的眼睛似乎笼着一层灰雾,黄芪仰头看向悬在天空的弯月,将快要涌出的泪水逼回去。
“哎……师妹不用担心,修真者斩红尘,有和没有都一样啊!别哭……”拿着手帕,焦急的在师妹旁边瞎晃悠,想要递手帕又缩了回来。
“谢谢师兄。”拿过手帕,黄芪仍是有些郁郁寡欢,“师兄,你说卖掉我的父亲,有没有后悔过呢?”
“这……师兄也不知道,咱们来喝一杯啊,一杯酒,解千愁!”侯祥卡了壳,嘴笨的书呆子只好将手中的酒瓶子递给了哭的稀里哗啦的少女,长长的叹着气。
“哈,谢过师兄了。”黄芪替侯祥斟满了酒,自己就着瓶口喝了两口就直愣愣地倒了下去。
“……哎,看来今晚真不适合喝酒。”认命地将黄芪送回了阁楼,侯祥也没了喝酒的兴致,“我父亲长什么样来着?忘了,也早该忘了。”
*
王子淳醒来时已经是夜半了,揉着咕噜咕噜叫得欢快的肚子,小脸皱成了包子。
“好饿啊……”
“少爷,来吃点东西。”明羽端着几盘菜,出现在房门口。
“哇!知我者,明羽哥也!哈哈哈哈,好香啊。”王子淳大吸了口气,乖乖坐在凳子上说道。
被两只充满期待的眼睛看着,明羽不自觉地勾唇笑了笑,将手上的菜放在桌上,又将之前沏好的茶倒了两杯,才坐在了王子淳的对面。
王少爷看见吃的就走不动路,只觉得桌上的吃食可谓是色香味俱全,吃的肚皮滚圆了才停下,打了个小嗝,问道:“明羽哥你明天带我再去吃一回好不好?”
“你不上仙宗了?”
“……”哎,还要去修仙的啊。王子淳两眼直发愣,以后都得吃辟谷丹了么?想到这里就觉得生无可恋,王子淳哼哼唧唧地又从盘子里摸了只鸡爪,“我再吃一个鸡爪啊!”
“吃,猪仔。”明羽摇了摇头,打了些热水,试了一下水温,颇为嫌弃地擦了擦王子淳沾满油渍的嘴唇,“过来洗澡。”
“……”扔了鸡爪,几下踢掉鞋子,脱掉衣服,白嫩嫩的少年直接踏进了浴桶,“一起洗呗,待会你还得打水,多麻烦。”
明羽看着不自觉舔着嘴角的王子淳,眼睛似乎深了些,“我帮你洗,待会我再去打水就好。”
“别别别,我自己来,有手有脚的我做什么要你帮忙。明羽哥你也回房休息吧,咱们明天见。”高兴地挥了挥手,王子淳直接将自己整个塞进了浴桶。
明羽早知道是这样,嘱咐了一声,便回了房间。
摩挲着自己右颈上的疤痕,扯出了个诡异非常的笑容。
即便这个少爷是假的,他也要将他护好。
毕竟,真的少爷没有对他这般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