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年却升与姜冬沉同温家辞别，称姜家有急事相诏，须即刻返回。</p>
除非家中有极为要紧的大事，在外历练之人是不会被召回的。历练这个弱冠前的仪式在仙家眼中的分量极重。温融心知如此，没敢多留，第二日早上雨一停，年却升与姜冬沉就立刻动身，准备启程。</p>
温随与温融并肩而立，他们两人是兄弟，生的极像。其实在姜冬沉眼里，年却升与他们也是有几分相像的，尤其是眉峰与鼻梁，是一样的山峦如聚，刻画得极其明朗。</p>
年却升这侍从演的尽心尽力，看见温家的家仆为他们的行装操忙，便向姜冬沉道了一句：“公子，我去和他们一起收拾行装。”</p>
姜冬沉点头，年却升就和那些家仆们一起离开了。</p>
温随向姜冬沉道：“姜公子，待姜家事毕，可否还能再来荫江？”</p>
姜冬沉笑了一笑，十分话少：“一定尽量。”</p>
然而这四个字足够让人听出异样了，温融唯一皱眉，有些歉疚道：“昨夜风大雨大，也是乍暖还寒，我一时疏忽忘记叫人去为两位添置被衾。姜公子可是染了风寒？”</p>
姜冬沉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昨晚我们睡得很好。许是睡前贪嘴，吃了点辛辣之物，今早醒来，便这样了。”</p>
温随笑着抢道：“是不是吃了膳房用辣椒炸的落花生？仙都那边的辣椒应是不如荫江辛辣。姜公子许是上了火气，回了姜家记得喝些陈皮来败火。”</p>
姜冬沉闻言也便顺着笑道：“多谢温公子提醒了，我一定会的。”</p>
待安置已毕，便是启程。年却升与姜冬沉行过礼，与温家人互道了保重，便踏着湿漉漉的街面，向北行去。</p>
御剑或御扇都太过招摇，极易被发现，于是两人就如来时一般，慢慢地向北走，走累了雇辆马车行个十六七里，或者找个茶馆略歇片刻，然后接着赶路。</p>
与来时不同，归路中两人绕尽了弯折的小路，鲜少踏上繁华的街市。偶尔经过一两村落，望见袅袅的炊烟，听得当地的妇女带着醇厚的乡音唤孩子去吃饭，一声声带着悠长而婉转的调子：“宝儿——回家来吃饭喽——”</p>
每每听到这样的呼唤，年却升都笑着看向姜冬沉调戏道：“你什么时候给我生个小年却升，我也这样喊他回家吃饭。”</p>
姜冬沉闻言只白他一眼：“梦里什么都有。”</p>
年却升听了也只是哈哈一笑，搂过姜冬沉的脖颈道：“哥哥若真的能生，现在估计我们逃跑也是逃的拖家带口，还不利索呢。”</p>
姜冬沉想去扳开他的手，反而被反手捉住手腕，于是拆穿的毫不留情道：“你得了吧，三四个月我给你生一个五岁的小孩来？”</p>
年却升毫不气馁，反而越发将他搂的紧，笑着去提别的话题，一同穿过静谧的小村庄去。</p>
时值黄昏，两人寻客栈歇息，此时年却升已同姜冬沉说了一道，姜冬沉十分无奈：“你今日怎么这样话多。”</p>
年却升脱口而出：“我不但话多，我现在还想亲你呢。”</p>
“……”姜冬沉看他不像开玩笑的意思，赶紧别过头去，正着颜色道，“不行，人太多了。”</p>
姜冬沉心里搅和成一团，只想虽说年却升平日也是十分口无遮拦，可今天似乎格外放肆了一点。年却升去柜台订房点菜，吩咐完后回头望了姜冬沉一眼，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一碰，碰出了十三分的郎情妾意，惹得姜冬沉浑身不自在，忙去喝杯里的茶，然后转头去看窗外。</p>
吃晚饭的时候也是，姜冬沉一抬头就看见年却升正全神贯注看着自己，那目光中有一种说不清的温柔和贪婪，仿佛要透过眼睛，将他的样子刻进心里去似的。姜冬沉终于忍不住了，一拍筷子，问道：“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p>
年却升笑着：“没有。”</p>
“那你还看什么，又不是没见过我。”</p>
年却升单手托腮，仍笑得十分温柔：“好看。”</p>
姜冬沉接不出话了，张了张嘴，又低下头去，半晌，才憋出一句：“哪好看了，吃饭。”</p>
年却升无比认真道：“好看。眼睛，鼻子，嘴，哪都好看。举世无双，风华内敛。”</p>
姜冬沉被他夸的脸上发烧，抬头望了他一眼，又低头闷闷道：“那你看吧。”</p>
奇怪。实在是……太奇怪了。</p>
姜冬沉实在想不通年却升是在抽什么风，索性不再去理他，埋头吃饭。边吃边走神。忽然间对面伸来一只手，将姜冬沉耳边的碎发别到耳后去了，姜冬沉猝不及防被吓得往后一仰，责怪道：“你干什么，这么多人呢！”</p>
年却升云淡风轻：“没事啊，帮你别一下头发，你吃饭吧。”</p>
姜冬沉哪还吃的下饭，把筷子一扔：“我吃饱了。”</p>
年却升一点头：“那我们回房间吧。”</p>
姜冬沉望了一眼他满满当当的饭碗，好心提醒道：“你是不是忘记吃饭了。”</p>
年却升笑道：“我不饿。”</p>
姜冬沉本能地有不好的预感，折扇一展挡住领口：“你想干什么。”</p>
年却升笑了：“我没想干你。”</p>
……姜冬沉更不敢起来了，年却升无所谓地伸了个懒腰，慵懒道：“啊——行了，哥哥，走了一天你不累吗，我真没想干什么，回去躺着呀。”</p>
姜冬沉半信半疑，有所防备地跟着他起身，等走到房间门口，安静的走廊里四处无人，年却升猛一个转身把姜冬沉按在墙上，姜冬沉被他这一撞，皱了皱眉道：“我就知道。”</p>
然而年却升似乎真的不想干什么，只一脸淡然地看着姜冬沉皱起的眉逐渐舒展开来，然后若无其事地松手，转身推开房门，淡淡道：“没事，我吓唬吓唬你，走吧。”</p>
进了屋门，年却升也什么都没做，先是四处转了转抱怨了一两句床不够大屋子不够透风。又摇了摇方才壁咚姜冬沉时从他手里抢来的折扇，宽容地谅解道：“这儿是个小地方，客栈做成这样已经不错了。”</p>
姜冬沉诧异地望着年却升，年却升丝毫未对上姜冬沉的目光，又站起身来，将折扇扔在床上道：“我去下面要点喝的，哥哥喝茶还是喝酒？”</p>
姜冬沉有点傻气地一路跟年却升到门口，扬起脸问道：“你果真什么也没打算做？”</p>
年却升笑了：“不然呢？”</p>
姜冬沉悻悻地退了回去，摆摆手道：“没事，我喝酒。”</p>
年却升笑了一声，意味不明地“嗯——”然而也没再调戏他，转身下楼去了。</p>
姜冬沉看着他的背影，什么毛病啊。</p>
年却升去的有些久，姜冬沉就自己百无聊赖地在屋中坐着，心想着年却升今日种种不正常——难不成这是他欲擒故纵的新手段？但是今天这线放的也太不正常了吧。</p>
姜冬沉觉得自己能做的都和他做了个遍了，欲擒故纵为了擒什么，思来想去也就那件事了吧。可是这桌子也按过了，站姿也试过了，什么骑乘跪趴一切不要脸的事都差不多了吧？年却升还想干什么啊。</p>
姜冬沉不由得紧了紧自己的衣领。</p>
年却升回来的时候，姜冬沉去望他，眼里的疑惑神色忘了收起来。年却升脚步一顿，一边把酒杯放在桌子上，一边笑着道：“怎么了，这样看着我？”</p>
姜冬沉摇头，目光瞥过他手中的酒具，不由得问道：“你不是喜欢和我用一个杯子？怎么还拿了两个。”</p>
年却升往这两个酒杯斟满酒，将白底黄纹的那一盏递给姜冬沉，坐在他身边道：“哥哥，今日你可是热情得很，昨天晚上不才做过，你又想了？”</p>
姜冬沉一口酒差点喷出来，赶紧摇头，呛个不停。年却升赶紧拿手帕去给他擦拭嘴角，一只手轻轻拍着他的被。咳了半晌，姜冬沉才憋出一句：“……你这坏人。”</p>
年却升哧的一笑，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是，我坏。哥哥是清洁禁欲的正人君子，白纸一张，都没经过人事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