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在二十一世纪,顾轻舟她早就冲上去把这种目中无人,自以为是的人渣教训一顿了,可是现在她不能。
顾轻舟于心不忍,帮马骏骐扯开话题,开口问道:“不知李少爷可知这水榭奏琴之人是谁?”
“呵,本大少爷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凭什么告诉你?你有什么资格?”李庞德鄙夷的望着顾轻舟,一副高高在上,瞧不起人的姿态,想从他这得到消息?白日做梦!
简直岂有此理!顾轻舟,忍!
其实李庞德也不知道这林橦水榭中的美人儿是谁。
“少爷,这李庞德实在太过分,竟敢如此目中无人,我非得去教训教训他不可!”顾桐眉头一皱,他是一个特别护短的人,撸着袖子作势就要去教训李庞德。
顾轻舟反手拉住了他,镇定道:“不可,如今我身份不同,就莫要惹是生非了。”
顾桐点了点头,只好作罢,乖巧的倚在窗边,道:“少爷言之有理,是我疏忽了,我不该与此等小人计较。”
“自会有人收拾他的。”
坏人不是没人收拾,而是时候未到。
窗外雨势渐渐减弱,风却依旧不停的在呼啸,天色似乎也没那么阴沉昏暗,渐渐变得透亮,看来这雨是时候该停了。
马骏骐见李庞德不在窗边后,开口唤道:“周兄,周兄。”
“嗯?怎么了马兄?”顾轻舟闻声侧过头去。
“周兄是否在寻这林橦水榭内的白衣女子?”马骏骐瞅了一眼李庞德那边,见他不在,继续说道:“夫子这几日经常出入林橦水榭,他应该知道那白衣女子是谁。”
“谁?夫子?你是说休夫子在林橦水榭?”顾轻舟诧异道,不可置信地瞪着马骏骐,她找了一上午的人竟然就在离她不过五百米的林橦水榭内?
马骏骐见顾轻舟反应这般激烈,一脸错愕,道:“没…没错,夫子确实是在林橦水榭,昨日在下亲眼瞧见夫子从水榭出来,周兄怎么了吗?”
马骏骐话音刚落,狂风大作,风势太大导致雨向全部飘往南方,冷风割面,顾轻舟不得不用手挡住脸,墨发被吹得在空中飞舞,头顶上一片雨珠,像蒙上了一层薄雾,斑斑点点,狂风在耳边嘶吼咆哮,疯狂恐怖。
顾桐护着脸,留下了一丝空隙,他刚刚也听见了马骏骐说的话,眯着眼紧盯着林橦水榭,水榭周围的窗纱皆被狂风吹起,在空中犹如波浪般灵动飘舞着,终于,他在窗纱的缝隙中看清了那个人,那人一身白袍,坐在那优游自若的品着茶,似乎丝毫没受风雨的影响,白发间插着那支最亮眼的翡绿鎏金钗,除了休夫子,还能是谁!
顾桐瞳孔放大:“夫…夫子…真的是夫子…少爷!夫子真的在林橦水榭!我看到他了!”顾桐欣喜若狂地喊道,犹如找到了稀世珍宝,双眼闪耀着喜出望外的光芒。
顾轻舟闻言连忙挥袖擦干脸上的雨水,不顾风雨的洗礼,睁着大眼紧盯着林橦水榭,狂风似乎也很配合的将水榭窗纱一层又一层地吹起,透过窗纱,那个白色的身影,果然是休夫子!
难怪行人说休夫子来了道百街,难怪他们找不到休夫子,原来是这样!
顾轻舟嘴角上扬,勾勒出一抹邪笑,妖魅不羁,休夫子这下看你往哪逃。
“顾桐,走!”顾轻舟一声令下,转身朝楼道跑去。
顾桐兴奋的跟在顾轻舟身后,可算有事情做咯。
马骏骐见他俩一同消失在窗边,奇怪的喊道:“周兄,周兄你去哪?周兄?”
可没人回应他。
马骏骐气馁的叹了口气,他见顾轻舟品貌不凡,锦罗玉衣,衣冠楚楚,便知顾轻舟家世定不简单。
他虽有私心想为家中妹妹做个媒,但他心中还是有数的,家中妹妹怎配得上这貌似潘安,面如冠玉的翩翩公子,交个朋友也好啊,可惜了。
顾轻舟跑到茶楼门口,却被门外的雨挡住了去路,雨势虽然减弱了很多,却还依旧淅淅沥沥的下着,左右斟酌之际,瞥见大门旁的油纸伞,顾轻舟一把拿起,扬声喊道:“谁的伞?借用一下!”接着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消失在门口。
顾桐在后,同顾轻舟一样拿起门旁的另一把伞,刚准备冲出去,却被茶楼小二拦了下来。
“哎,哎,这位客官,您喝了茶还没给钱呢!”茶楼小二拦着顾桐,一脸讨好的笑着。
顾桐无奈,只好从袖兜里掏出一锭银子塞进茶楼小二怀里,扔下一句话就头也不回的跑了:“多的不用找了,就当作我们少爷赏给你的吧。”
茶楼小二如同受到贵客的恩赐般,朝着顾桐消失的身影不停点头哈腰,道:“谢谢客官!客官慢走!客官有空下次再来啊!”
茶楼小二咬了一口银子,货真价实,心满意足的塞进了自己的怀兜里,一锭银子够他两三个月的茶饭钱了。
顾轻舟撑着伞,一身玉白锦袍在桥路上奔跑的身影快得犹如一道月色,身子不仅恢复得快,适应得也快,真是没谁了。
到了林橦水榭,走进回廊,眼前尽是一片素雅窗纱,顾轻舟将伞放下,紧张得咽了口唾沫,伸手欲拂开窗纱,她终于要见到休夫子了,终于要知道真相了。
“来者何人!”一个尖利刺耳的怒斥声传来,是个女子。
话音刚落,顾轻舟右肩就架上了一把锋刃无比的利剑,剑刃直逼咽喉玉颈,顾轻舟僵着身子,她还没掀开窗纱,剑是从窗纱里边伸出来的,想必此人武功定不凡,还是不要轻举妄动,毕竟刀剑无眼。
远在后头的顾桐见顾轻舟正被一把利剑威胁着,顿时怒火中烧,加快双腿的速度,从袖兜中掏出一锭银子朝前用力一甩,打中了窗纱之内那女子的臂膀,利刃一松,不受威胁,顾轻舟迅速转身撤到一旁,只见顾桐的身影从顾轻舟眼前闪过,一个箭步穿进窗纱,与那女子厮打在一块。
顾桐一个虎步,伸手欲擒女子的臂膀,女子一个转身迅速将利刃刺向顾桐的腰部,情急之下顾桐侧身翻了个跟斗,还不忘一脚踢在女子手腕上,利剑从手中滑落,女子欲捡起,却被眼疾手快的顾桐一脚将利剑踢到回廊上,女子恼羞成怒伸手向顾桐袭来,隔着窗纱,两人如梭的身影交织在一起,一时之间竟分不出高低胜负。
“莺儿,住手。”窗纱最内层传出一个轻灵动听的声音,极其温柔。
此时,龙莺正和顾桐互相擒在一块,听到这个声音后狠狠瞪了眼顾桐,用力将顾桐一把推开,道:“是,小姐。”接着走进了窗纱之内。
“嘿,你这姑娘,为何不分青红皂白将利剑架在我家少爷脖子上?你给我说清楚了,不然我不会放过你的!”顾桐不罢休,跟着龙莺一同进去了。
没想到顾桐年纪轻轻,武功竟然这么高强,不愧是顾轻舟的小随从,没点本事,那哪能行。
顾轻舟见状,赶紧一个箭步冲了进去,喊道:“小老头,终于让我逮着你了!”
顾轻舟本以为要见到休夫子了,可映入眼帘的景象却让她不知所措。
只见,一位薄纱遮面的女子坐在一架古筝前,一席白色烟纱碧罗裙,三千青丝高高挽起,发间插着一支玲珑如意簪,一束秀发别在玉颈,柔顺丝滑。肤如凝脂,眉墨如画,一双如月的明眸,璨若星辉,纤长浓密的睫毛如蒲扇般微微翘起,高挺小巧的鼻梁撑起薄纱使得五官更加精致动人,薄纱虽遮住了她一半的脸,却依旧遮不住那张美得不食人间烟火的容颜。
她微低着头,一双柔荑纤长的玉手轻轻抚摸着古筝的琴丝,秀眉间的气韵如青山绿水,不染尘间一丝污垢,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馨香,清新脱俗,甜而不腻,温柔清雅,皆是说不尽的美好。
顾轻舟一时之间竟被她美得目不转睛,在二十一世纪,她见过的美女数不胜数,可从未见过如此超凡脱俗的高雅女子。
顾桐这傻小子同样被她美得站在一旁目瞪口呆。
她身后站着一位身穿曼纱绣樱裙的英气十足的女子,正是龙莺。
龙莺正怒目圆睁的瞪着她,一副你若敢胡作非为,我就敢杀了你的恶狠狠的姿态。
转目,圆桌旁的座位空空如也,桌上那盏茶还冒着腾腾热气,休夫子之前坐的正是那个位置,可现在,他去哪了?!
不等顾轻舟开口,那女子便看向她,开口问道:“二位公子,可是来寻夫子的?”
顾轻舟一愣,对上她温柔似水的泉眸,温暖席卷全身,心中不禁感叹,真正温柔的人,连眼神都这么温柔。
仅一秒,顾轻舟收起痴态,彬彬有礼,正色道:“在下冒昧打扰,还请姑娘见谅。在下确实是来寻夫子的,方才在下在茶楼那边还瞧见夫子在这,可到了这夫子却不见了,不知这是为何?姑娘可否告知一二?”
“夫子方才说来了一个不速之客后,便匆匆离开了,夫子这般躲着公子,不知公子尊姓大名?”女子藏在薄纱下的唇角微微上扬,眉眼间流露出一丝笑意。
可恶!顾轻舟暗自咬紧了牙关。
不速之客?休夫子这个小老头居然又跑了,真是有趣,等着瞧,我还不信逮不着你这个小老头!
顾轻舟心里虽十分怨念,却依旧面不改色,道:“在下周靖谷,夫子欠在下很大一笔账,在下正是去找夫子算账的,敢问姑娘,夫子可是从另一条路走了?”帐倒是不欠,欠的是一个真相,休夫子越是这样躲着她,她就越想弄清楚真相,这小老头绝对是故意的。
“正是。”女子轻轻一点头,仪态万千。
“既然如此,在下就不多加打扰了。”顾轻舟拱手微弯腰,行了一礼以表歉意:“在下告辞,顾桐,我们走。”找休夫子才是最重要的。
女子微倾身,温婉大方,回礼道:“公子请慢走。”
顾轻舟从水榭的另一边出来,此时雨已经停了,天空一片明净,风依旧在萧瑟。
顾轻舟朝着休夫子离去的方向,匆匆追了上去。
顾桐却还在水榭内发呆。
龙莺走到顾桐面前,挡住顾桐的视线,不耐烦的喊道:“哎,哎,你这臭小子怎么回事?你家少爷都走了,你在这发什么呆呢?”
顾桐如从梦中惊醒,一脸茫然:“啊?啊?哦。”转头见顾轻舟不在,问道:“欸,我家少爷呢?”
“你家少爷早走了,你若再不走休怪我不客气。”龙莺握紧拳头,佯装要动手。
“什么!走了?”顾桐赶紧冲出窗纱,见顾轻舟已经快跑到岸边了,着急喊道:“少爷!少爷!你等等我!少爷!”
……
龙莺看着晃动的窗纱,一脸鄙夷道:“这天下男人都是一个样,就连毛头小子见了小姐也走不动道,肤浅!”
公孙尚柔声道:“可刚才那位公子却是头也不回的走了呢。”
龙莺一想,确实如此,恼红了脸,她家小姐又在逗她了:“小姐……”
公孙尚低头抚摸着琴丝,莞尔一笑,美目盼兮,轻声念道:“周靖谷,周,靖,谷,顾靖舟,甚是有趣。”
“顾靖舟?莫非刚才那人就是……”龙莺听见顾靖舟三个字惊叹道,不可置信的看着公孙尚,难道他就是在朝试中胜于司马大人的顾靖舟?
公孙尚起身,仪态万千,裙摆轻轻拖在地上,宛若仙子唯美动人,拂开窗纱,站在回廊边,望着顾轻舟早已消失不见的身影,唇角挂着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没错,他就是顾靖舟。”
一声鹤立响彻云霄,朝阳终于在云层中露出一个犄角,朗朗青空逐渐放晴,金溪湖中荡漾着一条渔船,撑篙的船夫歌唱着,歌声嘹亮,慷慨激昂……
故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