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理性的泪水从他的眼睛里淌了出来。
可以哭了。
像是个信号,他扁着嘴,抽起鼻子,用袖子去擦眼泪,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什么嘛,真是过分啊。”他不知道是在对着什么说些无所谓的话,或许,只是自言自语——就算是已经习惯了用无所谓的嬉皮笑脸面对这个人世,他毕竟还是一个小孩子啊。
此时此刻,他忽然感觉脸上出现了一片阴影。
……
他用力把脸上能和“眼泪”联想起来的东西狠狠擦掉。
但是,已经迟了——“你是在哭吗?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那是一个轻快的声音,仿佛没有多少心事,像是上天的宠儿一样,真是该死地令人……嫉妒。他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就忍不住开始嫉妒了——然而那个声音却还在继续说道:“不要拿袖子去擦眼睛啊,会发炎的。”
干什么,谁要你猫哭耗子假好心啊?真是烦死了,讨厌死了,你们这种,站在高高的道德制高点,自以为是地低头观赏我们这种被抛弃的底层生物在烂泥里挣扎的样子,露出怜悯表情的人……该死的,为什么眼泪什么的根本忍不住啊,超级不争气的这个身体,一定是被馒头噎得太难受了吧。
“喂喂喂,吾说呀,哩这个大叔是个瞎子吗?”他忽然暴起,恶狠狠地用头把面前的那个间于未成年与成年之间的家伙顶得一个踉跄,往后倒退了几步:“别到吾这里,释放你无处安放的烂好心啊!”
“……”他面前的那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没说话,捂着自己的肚子,吐出一大口血来。
吐,吐血?
孩子虽然年纪很小,但是见过很多死人,他对血这种东西实在是太熟悉了,情不自禁地愣住了:“喂,我说哩……”怎么回事?
然而吐血的少年适应良好,甚至还在笑:“没事的,不要误认为我在碰瓷,这是一件正常的事,阿拉阿拉,大概就像是牙龈出血什么的。”
……不要以为我小,你就骗我。
“不要误会啦,我刚才也不过是随口一说而已,只是误认为你在哭嘛。我认识一个叫阿五的孩子,也是一个爱哭鬼,他哭的时候和你很像……不过,我不是来问这个的。”
他在身上摸索着什么:“你看见过大概长这个样子的孩子吗?”
说着说着,他又觉得有些苦恼起来:“唔,说不定是这样?”
他索性躲进树影里,把自己背上背着的巨大背篓放下来,在里面翻找。
一个小孩子的头忽然从背篓里面冒出来:“阿秋,我们到家了吗?”
“没有哦。”少年回答道,还是在背篓里面拼命翻找:“奇怪,哪里去了?”
“阿秋阿秋大笨蛋,又找不到东西啦。”于是那个小孩子就拍着手笑:“阿六知道在哪里,阿六不告诉你!”
“……阿六最好了!快告诉我画了你平安哥哥的纸被我丢在哪里了啊!”少年一阵狂翻,但是还是什么都没有翻找出来,于是双手合十对那个看上去不过是五六岁孩子的阿六拜托道:“很重要啊!”
“那我就大慈大悲告诉你好了。”白白嫩嫩的孩子小大人一样晃了晃头:“我们把阿五送回家的时候,你把最后一张画了平安哥哥的传单给了阿五的家人了啊。”
“那就没办法了。”少年头痛的抱住了自己的头,艰难地给面前那个衣着破烂,而此时此刻正用一种怀疑目光看着他的陌生孩子奋力比划形容一个人的模样:“浅蓝色头发,脸色很白,眼睛红彤彤得像个小兔子,脾气粘人的一个男孩子你见到过吗?”他犹豫了一下,又不确定地说:“他说不准不是很爱说话,总是安静地待在某个地方……说不准,你见到的时候,他已经是一个少年啦。”
“唔,他的名字嘛……”久见秋生把‘平安丸’的日语发音迟疑地说出来:“無事な子ども?或许是这样子?”
“……吾听不懂哩说的鸟语咯。”孩子翻了个白眼:“吾说,哩不会是个拐卖小孩的坏人吧?还是说,哩就是那个在这个镇上臭名昭著的偷狗贼?”
然而,他发现这个少年简直是耳朵好像只能听到他想听的东西一样:“啊……那大概也不在这里。”
“……”真是烦死了,是个疯子啊。他百无聊赖地赶人道:“有完没完啊,吾要赶人了啊?想要躲阴凉的话去那边啊,这里的树影超级小的,只能放下一个吾和一条狗子。哩是狗子嘛?”
“等一下。”被嘲讽了一句的久见秋生倒没有生气,只是从背篓里拿出一张单子,蹲在那里认真看了看,又收起单子认真观察面前那个看上去宛如一只,嗯,竖起全身的刺的小刺猬?总之就是那个意思——的孩子的小脏脸:“真的不是离家出走的小孩子吗?”
“离家出走?”他听见那个孩子从鼻孔里出了一口气:“切——吾,可是要成为玄武国武功第一的男人。”
“好吧好吧。”这个模样看上去更像是离家出走了啊——不过身上好多伤口。
秋生的心里大概有数了:阿哝,好像是,嗯,一个没人要的孩子啊。
刚才在吃一个掉到地上没有人要的馒头……想了想,他拍拍屁股站起来,龇牙咧嘴地感觉自己的腿好像刚刚蹲麻了:“我,久见秋生,简称秋生,不过你也可以和阿六一样喊我叫阿秋。正式职业是刺客,排名第17368位。业务主要是给人找猫,找狗,找小孩。要跟我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