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生从来不是没想到过背叛,恰恰相反,他很习惯于接受“背叛”这个现实。他不愿背叛他人,又喜欢把人往好处想,但是背叛了他的人却往往很多。小善儿……也不过是其中一个。
made这是什么酷哥发言!秋生心里觉得悲哀,又自嘲似地想:原本他便总是被人抛弃的那一个。整个人忽然丧了起来。
于是他转身,冷静地前往阿十的屋子里。
阿十的意识现在认为自己是十一。
她在玩手里的面具。
这个女孩子的房间里没有任何一面镜子,就连可以倒映出人影的玻璃都没有一样。
她看见秋生走过来,自觉地伸出手要抱抱:“秋生……”
秋生抱起了她,拿下墙上挂着的剑。
“别出声。”他悄然在阿十的耳边说:“等一会儿无论看见了什么,都不要出声。”
他视线里看见小善儿像个癞皮狗一样紧紧地黏了上来,便抱着阿十垂着眼睛:“我看见匕首了……”
“但孩子是无罪的。”
“请让她走吧。”
小善儿被刺激得亮出短匕。
秋生一步步向他走去,于是小善儿将短匕乱挥起来——但他一直认为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先生,伸手夹住了他匕首的短刃,反扣过来,卡在他的脖子上。
秋生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的。
甚至他的眼睛还是半瞎的。
没有捕捉短匕的痕迹,只是仔细地听着风声而已——他伸出手,然后理所当然地卡住了那柄凶器的痕迹。
只要他的手轻轻一动,就可以割破这个年少而卑鄙的背叛者的喉咙,但是秋生还是没有。
他从不愿意杀人。
维持他人与怪物之间的那条线,好像就是人命。他曾经所出生成长的环境告诉他,杀人是错的。所以他不愿意杀人,并试图以此证明——自己是人。
阿十的瞳孔里映着秋生,秋生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他反手把少年打晕,用绳子捆住手脚,丢在屋后。
纷乱的声音。人乱七八糟的说话声混在风摇影动的竹林声里,从不近不远的地方传出来。
……没有时间了。
他脸上带着安抚式的笑意对用她那双浅蓝色的眼睛定定地看着他的小女孩说:“我们玩一个游戏……”
“不是游戏。”认为自己是阿十的小女孩说:“十一说和我玩这个游戏,然后她就没有了。”
“她还在这里,但是我找不到她了。”
……看来骗不过去了。
秋生叹了口气。
“看到了什么都不要出声。”阿十听见病歪歪的男人又对她如是说了一遍:“就算是你看见我被人用剑捅穿心脏,看见我被剁下手,挖下眼睛——也不准发出一点声音。”
“记住,不准发出任何声音。”
他把小小的孩子匆忙地推进厨房下面的密室里:“不要乱跑,但是如果他们开始放火,就打开密室的暗门离开,去找你的小师父阿九。”
“你要活下去。”他最后叮嘱了一句,合上密室的入口。
阿十独自一个人坐在昏暗的密室里。
她大概是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坐在门口。想着自己要避开光,慢慢地挪到黑暗的地方里。
她只有在黑暗里才会安心。
门还没有完全关上,忽然又被人轻轻拉开。
一个带着阳光气息的怀抱轻轻把她揽到怀里,蒙上了她的眼睛。
什么东西轻轻触了一下她的眉间:“小孩子还是不要看好了。”柔软的,那是……嘴唇的触觉。
秋生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大概是没有视力,感知会变得更加敏锐。
男人的吻没有性的意思,很干净,就像是父亲在亲吻女儿一样。这是一个匆忙的吻,是最后的告别。
阿十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伸出了手,抓紧了秋生的袖子:“秋生……不要走。”
她的手指被缓慢而不容拒绝地一点一点从他的袖子上掰开。
就像是挽留不住的风,他的袖子从她的指间滑出来,带着阳光强行染上的浅淡温暖一起消逝。
眼睛上被什么蒙上了,她摸了摸:好像是一条手帕。
“咔嚓”。
门合上,落锁。
秋生将长剑配在腰上,走到院子中间。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虽说远来是客,但是冒冒失失不经主人家允许就闯进来,总归也不太合适吧?”
院墙上忽然就坐了一个少女。
她在笑:“你是久见秋生吗?”
“真是很罕见的姓呢……”她从腰间抽出一柄软剑:“果然是天下第一刺客的师父,那个废物果然没能伤到你。”
不,伤到了,小善儿那柄匕首上面有毒来着,碰了一下手指都感觉有中毒的反馈。
“你的徒弟杀了我爹。”少女嘻嘻嘻地笑起来,似乎她父亲死掉了这一点让她完全感觉不到难过,反而很是高兴一样:“说真的,我挺感谢他的。但是还是要有些表示的,所以就杀掉你来报复好了。”
秋生:……
“你认错人了。”
“那就错杀好了。”
少女吹了声口哨:“大家都不出来,让我一个人在这里唱独角戏可是很难过啊。”院墙上,竹林边,忽然多了很多人。
他们神色各异,手握杀生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