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好，陈远卓想，在这人海茫茫中有个人无所求无所欲，只是单纯地陪着自己。

陈远卓自小便是天才，天才和疯子其实只有一步之遥。

他聪明，无法与周围的小伙伴打成一片，在同龄人还在为加减乘除哭闹的时候，他已经开始学习函数了。他独立，当其他孩子窝在父母怀里撒娇的时候，父母便因为工作将他扔在空旷的大房子里，春夏秋冬，从未联系。

曾经有个人疯狂地接近陈远卓，直到最后陈远卓才发现那人不过是为了要在比赛中获奖，好换取那可怜的高考加分。

于是陈远卓害怕与人交流，他开始给自己找寻那一些些别的爱好。好不容易找到了，从未出现过的父母开始指手画脚，指责他浪费时间，不务正业。

年幼的陈远卓试图告诉父母，自己的这些兴趣爱好并不是乱七八糟的东西，结果却被无情地打断。

陈远卓直到现在还记得当时母亲冷冷地看着自己，不屑至极而说出的那些话。

“你看看陈家人，谁像你这么没出息。”

“没出息的人就要努力，别到最后丢了陈家人的脸”

“真应该让你看看我小时候”

陈远卓当时正做出了一个小小的机器人，那个机器人可以识别到人的到来，并为来人送上拖鞋。他想给父母看的，想用那个机器人讨好父母，一切还未开始便结束了。

机器人也是，陈远卓的心也是。

自此，陈远卓开始听从父母的话，次次考年级第一，却从不会高很多，只为了年级第一的奖金。也开始不听父母的，自己喜欢的那些东西从未放弃过。

直到高二那年。

“怎么啦？”

穆辰转过身来，看着面前眼里写满了悲伤的陈远卓，轻轻摇了摇两人相连的手。

陈远卓回过神来，看着正面露担忧看着自己的穆辰，不知怎么了，只想给穆辰一个大大的、紧紧的、而又出其不意的拥抱。这样想着，也这样做了。

意识到陈远卓情绪不对，穆辰只安安静静地让对方搂着，也不说话。在这天地间仿佛只有彼此的二人世界里，静静感受彼此的温度。

“穆辰，谢谢你来看我的比赛”

陈远卓将下巴抵在穆辰消瘦的肩膀上，闷闷的声音传进穆辰耳朵里。

“下次有比赛我也陪你”

不清楚陈远卓情绪起伏变化的原因，穆辰也没追问。

宁静的小道有种神奇的魔力，没过多久陈远卓便抬起头，深呼吸吐出心中的一口浊气，连带着心情也变得没有那么糟糕了。

陈远卓没有告诉穆辰，比赛时每每回头看到观众席上坐着朝自己微笑的穆辰，自己再多的紧张也会消失在空气里。

陈远卓所有的比赛，从来都是一个人独来独往，单身一人穿梭在热闹的比赛后场，熙攘的观众席，没有一个熟悉的人陪伴，直到穆辰出现。

陈远卓看着眼前笑颜如花的穆辰，心如止水的内心开始缓缓流动起来。

“穆辰”

“嗯？”

“穆辰”

“嗯？”

“穆辰”

“陈远卓！”

“没什么，就是想叫一下你”

无奈地看着缓过来的陈远卓，穆辰踮起脚尖拍走了对方肩上厚厚的积雪，一副老年人的口气，“你这个孩子呀！” “我成年了！”陈远卓颇为不满地指正对方的错误，倔着脾气，“我不是孩子！”

“好好，不是孩子”穆辰不在意，敷衍着回了。他知道男孩子总喜欢说着自己成年了，不乐意被当成孩子看待。想着陈远卓也刚好是那个年纪，便换了口气，哄道：“陈先生，我们可以回去了，天都黑了。”

陈远卓直到穆辰心里还是没把自己的话当回事，心下有气，可对着穆辰却怎么也发布出来，只重复一遍：“我不是孩子！”

“嗯嗯，陈先生”

“穆辰”

“嗯？”

“我们照张照片吧？”

“怎么啦？”

“觉得挺好看的”

“好啊！”

穆辰本就比陈远卓矮，陈远卓照出来的效果就像穆辰依偎在陈远卓怀里一般。穆辰并未看一眼照片照得怎么样，只一心想着赶紧回去，不然到时候道路结冰可就不好开车了。倒是陈远卓看着手机里的两人略一思索，说着重影了又照了几十张才罢休。

“陈先生，我们回去了？”

“回吧。”

不知不觉中黄色路灯开始亮起，雪白的小道上只两道纠缠在一起的身影。

穆辰牵着陈远卓，迎着飞雪，一步一步缓慢向前走去，身后两道平行的脚印在雪花掩盖下，很快就不见了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