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我早早起床,第一件任务就是确认阁楼储藏间那扇可以让我回家的门是否有开启的迹象。www.biqugexx.net玛格丽特在我生活的时代过得好吗?我的朋友Ginger会帮助她吗?她会像我在这里一样受到别人的照顾吗?昨天我已经把本应该是玛格丽特与桑顿的第一次正式见面搞砸了,我不知道能否挽回那充满着尴尬的开场,玛格丽特会怪罪我吗?我尝试不断地敲门,希望对面的玛格丽特能听到,但又怕会吵醒楼下的黑尔先生他们,最后的结果却不尽如人意,门的另一边没有人应答,那扇门还是像昨天一样被牢牢锁住了。当走下阁楼时,我并没有因回不去家而感到失落和遗憾,反而有一点儿庆幸,也许是上帝给我的安排,也许我可以再在这里逗留一段时间。我又可以继续住在黑尔家,留在米尔顿,结识书中所出现的希金斯一家、贝尔先生、伊迪丝,甚至还可以再见到桑顿先生。想到这里我心里又燃起一种兴奋,就好像要去参加一场演唱会,或者要与一位摇滚明星合影一般,不由自主地嘴角上翘。
“早晨好,Addams小姐!没想到您起得这样早!”迪克逊正巧从黑尔夫人的房间里出来,看来她刚服侍完黑尔夫人梳妆。
我向她点了点头说道:“早晨好,迪克逊!”
“早餐可能要晚一点儿才能准备好,您是知道的,我们刚到这里来,有些缺人手,要招一位可靠的佣人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所以现在只有我一个人在忙。”迪克逊看起来像是在发牢骚,但她的表情好像是乐在其中,我知道她对黑尔一家尤其是对黑尔夫人忠心耿耿,她喜欢照顾黑尔一家并认为那是她应尽的责任。虽然名义上是主仆,但在我看来她更像是黑尔家的大家长,方方面面的事情她都要操心,她很享受能独自一个人拥有这样的权力,甚至连玛格丽特也对她产生一种既嫉妒又依赖的感情来,有时连主人和仆人的界线都混淆了。看来想要在黑尔家立住脚,取得迪克逊的信任是非常重要的一步。
“我可以帮忙吗,迪克逊?”
“如果小姐愿意的话,我没有什么要反对的理由。”迪克逊边说边把眼光落到我的衣服上,“当然,小姐!如果您真想帮忙的话,您的这身衣服可不行,我从没见过这样稀罕的棉布料子,在伊迪丝小姐家也没见过,如果干起活儿的话一定会弄脏这白裙子的。”
“那我就换上玛格丽特的旧衣服,您能帮我找一件出来吗,迪克逊?因为我的行李还没有到,黑尔太太说我可以暂时借黑尔小姐的衣服穿。”
“既然夫人这样说的话……”迪克逊一边毫不顾忌地上下打量着我一边说道,“虽然您的身材好像比玛格丽特小姐略高些也略瘦些,但我想您穿她的衣服倒也能合适。”接着,她毫不犹豫地走进玛格丽特的卧室,我跟在后面,见她在衣柜里为我找出几件裙子、衬裙甚至是两件玛格丽特还没穿过的内衣来,以备作为今后这段时间的穿着。最后,她拿出一件稍显破旧的裙子递给我,说这件衣服可以在干活的时候穿,我欣然接受并对她的帮忙表示感谢。当迪克逊提出可以帮我更衣时,我婉言地拒绝了,因为我不想让她在我只穿内衣的时候发现我身体的秘密。迪克逊没有再说什么,她以为我是害羞,就暂别下楼做早餐去了。
19世纪的服装虽然已经比之前的几个世纪简化很多,但穿戴起来仍然显得繁琐,内衣、衬裙、到带有软钢丝箍成裙边以使裙子看起来更膨大的外衣裙一件又一件,幸好歌舞演员的经历让我曾经在演出时有幸穿过这样的裙子,要不然我可能真的会手忙脚乱,四十分钟后,衣服换好了。虽然我比玛格丽特的身材要苗条,个头也比她高一些,但在肥大的衬裙支撑下,她的衣服确实像迪克逊说的那样倒也合适穿,裙边刚好能盖住脚而又不至于拖到地面上去。最后,为了方便干活,我又把披散的长发挽成发髻盘在脑后。
当我经过二楼,看见黑尔夫人已经坐在起居室她那张安乐椅上了,我向她问候并再次感谢她借给我玛格丽特的衣服穿。她称赞我穿玛格丽特的衣服很合适,并说希望在与他们生活的这段时间里能让我过得愉快,她还告诉我黑尔先生一早去到他的朋友贝尔先生介绍的另一家去教书了,早餐和午餐也不会同我们一起吃。www.biqugexx.net我又向黑尔夫人提出自己要帮迪克逊的忙,干一些我力所能及的家务,就像玛格丽特在这个家里一样。黑尔夫人听后甚是高兴,但也嘱咐我不要勉强,并表达了对客人招待不周的歉意。随后,我来到厨房帮助迪克逊准备早餐。
迪克逊看到我在为早餐做煎蛋说道:“没想到美国庄园主家的女儿还会做这些,连玛格丽特小姐都没做过饭呢,她在厨房里顶多帮我煮咖啡。”随后她又得意地说道,“当然玛格丽特小姐也很能干、洗衣服、烫衣服、买东西、打扫房间、女红都是一把好手。虽然脾气有时候倔强要强了点儿,但是他和黑尔先生一样识大体,继承了黑尔夫人的善良与漂亮,谁要是娶了她真是天大的福分,可惜就是财产少了些。”
“我同意你对玛格丽特的看法,亲爱的迪克逊。我听说玛格丽特的表妹,伊迪丝·伦诺克斯夫人的丈夫的表兄,亨利·伦诺克斯先生不就曾向她求过婚吗?”
“这个您听谁说的?就连夫人和先生都不知道这件事。”迪克逊露出惊讶的神色,接着压低了声音神秘地说道,“在赫尔斯通时,我还是偶然撞见亨利·伦诺克斯先生对玛格丽特小姐求婚的,后来小姐拒绝了——当然我只是远远看见他们俩在一起,并没有真正听到什么,但就我的经验也八九不离十。虽说有些遗憾,但我认为这位律师亨利先生也的确配不上我们家小姐。您是从那里得来的消息?”
“我和玛格丽特是无话不谈的朋友,迪克逊。你可以信任我,我还知道玛格丽特兄弟的事情,我完全同情你们的遭遇,为弗雷德里克·黑尔先生抱不平!”
“看来玛格丽特小姐确实信任您,虽然我一开始……”她不好意思地看了我一眼,我知道当我来的那一天起,她就用一种怀疑的眼神瞧着我这个不速之客。我对她笑笑,不再想多谈这个问题。我转移了话题继续说道,“我认为玛格丽特比我好很多,我父亲对我下厨什么的并不赞同,我母亲倒是无所谓的态度,如果他像黑尔先生一样宽容就好了。”一想到父亲对于反对我如同像女孩子一般下厨而不是像男孩子一样喜欢到院子里去打球的样子,我就不寒而栗。
“我想一位大庄园主为了培养自己的女儿不让她沾染一些烟火气倒是也能理解,如果我出身富裕阶层也不一定会让自己的女儿去到厨房里学这些东西——Addams小姐,您也别误会我的话,我很高兴你能帮我。如果家里有人帮忙,我绝不会同意像您这样年轻漂亮,出身又好的小姐进厨房的。”听到迪克逊的话我笑了,她并不知道我刚才的话的真正含义,并曲解了意思,如果我告诉她我还做过护士的话,保不准她会以为我还在修道院呆过。
“我敢肯定迪克逊,您很快就会请到一位年轻力壮,聪明能干,名叫玛丽的帮佣女仆的,相信我的话!”
“Addams小姐,难道您还会算命吗?如果真有什么叫玛丽的女仆来这里,那您就是如同弥赛亚一样的先知了,我就要称颂上帝了!”迪克逊说完也笑了。
早餐做好了,我和黑尔太太一起在餐厅吃饭,迪克逊则在侍候我们完毕后在厨房吃。吃完早餐后,我又帮助迪克逊打扫房间,洗了几条手帕,快到下午两点又简单地喝了点儿下午茶,很快就过了下午四点。黑尔夫人见我在屋里忙碌了一天,建议我趁这个时候出去散散步放松一下自己,她还给我写下了黑尔住宅的地址和一些钱,以防我迷路时可以坐马车回来。连迪克逊也在我换完衣服出门时给了我一些建议:“玛格丽特小姐告诉我说,这附近有一座小丘,虽然是墓地但空气较为新鲜,可以俯瞰米尔顿,甚至可以看见米尔顿的大教堂。Addams小姐,我想你一定会喜欢那里的!”我感谢迪克逊的建议,怀着一种冒险精神走出了黑尔家的门。这是作为一个来自温暖的,21世纪的,拥有美丽原野与现代生活的美国南方乡村出身的我,第一次近距离地感受一个真实的,19世纪的,充满蒸汽与机械的,英国北方工业城市——米尔顿。
铅灰色的天空如同一个罩子扣在米尔顿的上空,因傍晚的太阳已失去热度和华彩,使得铅灰色的云朵更显阴暗。在我的家乡田纳西或者我现在生活的肯塔基到处是树木与阳光,弥漫着青草与泥土的芬芳,嗅起来让人安心,而米尔顿的空气中隐隐约约有一股烟味儿,也许那只是因为四周缺少草木与花朵才会显出这种味道。沿着笔直的街道前行,街的两旁尽是早已被烟尘浸透成暗红色的红砖房,而往往离这些红砖房很近的地方就是一座围着围墙,从烟囱里喷着浓重黑烟的工厂。在这座工业城市里的宽阔大街上,经常能看到装满货物的货车和马车,使本应该宽敞的街道变得窄小难行。更加醒目的是,这些货车都装载着白花花的棉花或者是用棉花织成的布匹。当我来到一条标明“新街”的街道时,想起小说中所写到的这条街来。新街是这座城市最主要的街道之一,此街曾由一条胡同扩展成现在的大街。在这条街的最深处就是桑顿先生的纺织厂,并且黑尔先生最要好的朋友——贝尔先生的一部分不动产也在新街上,连桑顿先生所租赁的厂房也属于他。在好奇心的强烈驱使下,我沿着这条街想要到桑顿先生的工厂去看一看。
虽然米尔顿这个城市透着一股寒冷的灰黑色调,但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却是很亲切。每当我问路时,总会有一位好心人耐心地为我指路,指路者有时是衣着得体的绅士,有时是朴实无华的工人,不管是什么样的人,他们都会为我这样一个操着美国口音的外乡人提供帮助,这让我很是感动。据刚才的一位女佣模样的大婶说,从新街尽头向左拐走一段路,看到第一个岔路口再向左拐就能看到桑顿先生工厂的大门。可能她的话我记错了,我最终来到一个如同甬道似的坡道前面,这里如此宁静,完全没有看到什么工厂的大门——也许我迷路了。
正当我正打算按原路返回的时候,从不远处传来一声如同火车汽笛鸣叫般的声音,紧接着从上坡尽头传来如同潮水扑向海岸般的人群声。我站在下面向上望去,人潮渐渐涌下来,一群工人打扮的男男女女喧嚷着,说笑着——看来这是工人们从工厂下班了。我急忙躲闪到一旁让出道路,唯恐被这些准备回家的人潮冲走,而这反而让我陷入既无法前进又无法后退的两难境地之中,人群中显得很碍眼。回家下班的工人们用一种好奇与异样的目光瞧着我,让我浑身不自在,我尝试着是否可以顺着人流沿着窄小的甬道按原路返回。当我刚想转身时,好像有人朝我的后背上推了一下,我感觉重心不稳,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倾斜,眼看就要摔倒,有可能沿着甬道滚下去,更可怕的是有可能我会被这人潮踩踏。
突然,一只有力的手抓住了我的胳膊,把我拉了起来,及时阻止了一场事故的发生。“小姐,跟在我的后面走!”这个声音来自那只救了我的手的人——他是一个体态魁梧长相粗犷的红脸汉子,头戴一顶破旧的帽子,穿着一身不太整洁的工作服,脸上留着胡茬,神情严肃,看样子大概有四十到五十岁之间。他把我拉到他的身后,在他的阻挡与保护下,我终于回到了新街。
“谢谢您,先生!如果不是您的话我可能就会摔倒甚至是受伤的。”我连忙向他行了个屈膝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