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轧着戈壁滩上的荒砂与砾石，颠簸疾驰在湛蓝的晴空之下。www.biqugexx.net

乐岑望着车窗外绵延起伏的褐色沙丘。灰绿低矮的骆驼刺一簇一簇，时密时疏地爬向视线尽头。

徘徊不散的云在沙丘上投下巨大的阴影。

秦队长第一时间注意到了他们这辆车的特别。

有点像公交，却又不是——虽然有规则的长方体车身，但这台车只有前半截车厢布置了六个座位，后半截更像是没装椅子的地铁，新人们正满脸迷茫地挤在一起。

更重要的是，这辆车没有驾驶位，正对着他的是深茶色的前挡风玻璃，路况信息和导航地图都投影在上面。

他伸手触摸了一下玻璃右下角的控制面板，视野渐渐明亮起来，前车以及周围景色都变得清晰可见。

“哎？人怎么少了？”黄毛环顾一圈，刚刚回过神来的二十多个新人挤挤挨挨地塞在后面，高个子的男生站在边上，伸手拉着车顶两条简陋的金属杠勉强稳住身形。

女生们就只能在剧烈摇晃中东倒西歪地抓着身旁的同学。

“雨晴姐呢？”黄毛看着队长将一整块挡风玻璃调整为浅绿色，诧异道，“这么炫酷？！无人驾驶啊！”

秦封掏出对讲机，唐御姐的通讯请求也在同时传进来：“东经85.84，北纬47.42，车正在朝正北方向行驶。时区矫正为16:25，预计还有六个小时日落。”

“我们在你后面。”青年调了调腕表，这也是主神空间的东西，在副本世界有基本的GPS功能，“车上有多少人？”

“新人27个，李欣渝、张晴、何荣、李涛和邹英杰跟我在一起。”通话器里唐御姐的声音顿了顿，又补充道，“孟心也在。”

“那正好对半分。”魏大叔粗略点了点人，这车上除了他和秦封，还有蒋医生、乐岑、梁世杰和姚茜茜，上一场幸存的那个寸头小混混孙凯也在，只不过没有座位，和后面的新人挤作一堆。

——看来这主神空间还真是挺看人下菜碟的，实力不被认可，连坐的资格都没有。

那么大的车厢呢，就安了六个椅子。

*

刚刚主神空间下发了一张地图。倒不是纸质地图，现在他们每个人手上都挂着个造型奇怪的玩意儿。

整体基本呈棒状，似乎是铜质的，但更有可能是一种未知的合金。

巴掌长短，形状像一截老式水龙头，在“出水嘴”那弯曲的弧度上，可以伸出一枚长长的探针。

拧开上面的旋钮，探针微微摆动，顺着探针扇形扫描过的区域，旋钮上方就投射出一个三维光影图。

但奇怪的是，这全息投影上并没有导航信息，甚至没有清晰的地名，它更像是一幅地形图，而且在探针扫过的方向上，逐渐出现了一些隐隐约约的雾状标识。

退伍特种兵仔细看了看，不禁皱起眉：“这是什么？还有浓有淡的。”

“咳咳大叔，这你就不懂了！这肯定是个高配版的寻龙尺。”黄毛青年拿着地图眉飞色舞地兴奋道，“依我看，这次副本没准是捉妖的，这黄色的雾就是妖气啊！”

“谁告诉你寻龙尺是捉妖的了！”姚茜茜翻了个白眼，她一向也不喜欢这个长相出身和能力都很平庸的家伙，更何况他还爱满嘴跑火车。

美女主播抓住机会就怼他：“平常少看点智障小说多读书好不好？跟你组队我们秦队的格调都被降低了。”

“哟哟哟，你读书多？你个低俗主播除了罩杯哪还能让人多看两眼？”黄毛也不甘示弱，他也早就烦了这女的胸大无脑还眼高于顶，到哪都要杠两句。

唐御姐人家千金大小姐看不起他一庸俗人就算了，至少人家从来不表现得太明显，这姚茜茜有几个肥宅粉丝还真以为自己天仙？

他把探测棒折叠回去塞进衣兜，冲着姚茜茜猥琐一笑：“大庭广众的，看着老大的腹肌就肖想在床|上的表现，你可真……”

话没说完，梁世杰就当头挨了一记锤，秦封黑着脸站起来，黄毛把即将脱口而出的“骚”字咽了回去，讪讪闭嘴。

毫无防备中了“读心术”的姚茜茜脸色苍白地看着突然起身的青年，羞得简直想跳车。

“他瞎说的，”美女主播咬着嘴唇窘迫地辩解了一句，又瞪眼怒视黄毛，“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我靠！谁TM不要脸！”梁世杰刚喊了一句，又被坐在他前面的魏大叔锤了一下，气道，“行行行，我不说了。www.biqugexx.net”

“你也闭嘴。”魏良国打断满脸气恼还打算反驳的姚茜茜。

退伍特种兵用余光瞥向一直出神看着窗外景色的乐岑，皱眉小声训道，“说什么呢都，注意点影响！”

秦封倒是没有真的生气，他起身走向车厢后面，把那对艰难互相搀扶的夫妻带了过来。

这对老年夫妇传送过来后就安静地站在后车厢，和年轻人一起努力地扶着车体保持平衡。

老头姓于，他和妻子年轻时是海市纺织厂的工人。两人有一个儿子，在国外工作，很少回来。

他们夫妻俩退休后这十几年一直下下棋，遛遛弯，日子过得也闲适。

今早妻子突发心梗，在急诊室抢救，于老头也心急如焚，听医生从ICU出来说情况并不乐观，年迈的老人顿时昏厥了过去。

再醒来，两人竟双双来到了这个奇怪的“主神”空间。

于秋生知道以他们两人的体质，想从这种地方生还，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然而他已经知足了——至少能和老伴携手走完最后的旅途，而不是匆匆作别，一句话都没能留下。

他满脸感激地扶着他的老妻，用夹着方言的普通话道：“谢谢你啊！秦队长！不过我们就随便往车门这里一坐就行啦！你们还是趁着没有事多休息……”

话音刚落，车子忽然冲上了一座小沙丘，猛烈的颠簸把老头一下甩到了前面。

想要用念动力拉过对方的秦封忽然一滞，只来得及用手扯住身边的老奶奶。

“元浓度低于阈值，无法使用异能。”一道温柔的女声在他的脑中响起，不是主神熟悉的电子音，但其他人却都毫无反应。

“是否上调该密闭空间内‘元’的浓度？”声音继续询问。

青年两道剑眉蹙了起来。心念电转，想到了刚才在地图上看到的分布不均的“雾”。

他搀着老太太在摇晃中站稳，微微俯身，把对方的手臂架在自己胳膊上，慢慢朝他的座位走去。

魏大叔和蒋誉起身，把扑倒在乐岑脚下的老头拉了起来。

蒋医生简单检查了一下，并没有什么问题，但看老人摔了一跤有些颤颤巍巍的样子，心里深深地叹了口气，要让老人去坐他的位置。

于老头苦笑着摆了摆手：“老喽，走不动喽。”

虽然进入主神空间后，人的各项生理机能都会被调节到最佳状态，但毕竟是六七十岁的人了，刚才结结实实磕在地上，老人扶着乐岑的椅背，得站着缓一缓。

秦封把老太太搀到他的位置坐下，心中生出一股无力感。

孟子道“老吾老以及人之老”，他自小和奶奶相依为命，对上了年纪的人一向都很有耐心。

可是在这种状况下，他连保护年轻人都难，一旦遭遇袭击，两个身体素质一般的老人可以说是必死无疑。

他所能做的，只是现在力所能及地让两人别受太多苦。

年轻人垂下眼，慢慢收敛了情绪，抬手揉了揉眉心，回头去看于老头。

——老人颤巍巍站在乐岑身边随着车的颠簸晃动，竭力保持着平衡。而少女则面无表情地看着远处的风景。

秦封调整了一下呼吸，叫她：“你起来，让于大爷坐一会儿。”

“乐岑？”青年又叫了一声，少女才不情不愿地微微偏过头，两只剔透的眼睛兴致缺缺地瞟着他，仿佛在问他有什么事。

刚打算坐下的蒋誉立刻站了起来，笑着道：“乐岑那下面有车轮子，颠得慌，于大爷等下坐我这吧。”

“大爷来这里坐，我不累。”梁世杰看老大都站着，他也不能坐啊！飞快跟着起立，黄毛暗道这医生怪有眼色的，以后跟着他做，讨好老大绝对没问题。

姚茜茜虽然心里不是太乐意，但见状也意思意思让出了座位。

“哎哎，我站会儿就好。”于秋生赶紧笑了笑，应道，“不用麻烦不用麻烦。”

“你坐下。”没看蒋医生，秦封在意识里对那个不知道哪来的智能AI下达了指令：“增加‘元’浓度。”

青年微微握了下拳，感受到力场果然又回到了他的掌控之中。

魏大叔见势不对，也赶紧站起来，对乐岑喊道：“岑岑，来，你坐我这儿。”

可少女只是摇了摇头。

秦封的脸沉了下来。

“乐岑，让座。”

女孩托腮看向窗外，远处绵亘不绝的沙丘飞驰着掠过，从未止息的风吹过一座座低矮的荒丘，一遍遍褶皱又抚平波浪状的纹路，像是粼粼的水波，随着风向在戈壁滩上行走。

没有植被的荒漠上，裸露而出的各色石头在阳光成一片闪烁着耀目的光点。

——是她从未见过的景象。

*

“啪”地一声，携着雷霆的光鞭猛然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