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作响的摩托车引擎,漫过深夜空荡的街道,甩下黄色的车褶。--**--更新快,无防盗上www.biqugexx.net-*---
像是补偿之前的干旱,自从青蛇跟白蛇施雨的一个月后,青灰色的云以及稀稀沥沥的雨水,又变成了这片区域上空的底色。
脏兮兮的泥水,正顺着这个杭州城郊乡镇上一处不起眼桥洞的外延,勾连成一扇并不美的雨帘门。
白玉贞躲在桥洞里,原本一身雪白的毛,已变成了半湿和黏污的灰色毛块。
体质衰弱还好说,可他如今被困在猫身中,全身的脉络正节奏异常地起搏着,根根分明来回地抽痛,如细针游走。
他一阵冷,一阵热。
猫的假形与蛇的真身,是两股力量,正在白玉贞的体内,相互缠斗。
青蛇的法术在强力压制,白蛇的本体在拼命反抗,它们正对白玉贞的身体进行着无法折中的抢占和争夺。
这两种势力都想占上风,都试图以各自的力量,矫正着对方的偏执。
若是放在一千年前,就算打死白玉贞,他也是不可能为了苟活而藏身在这种地方的——即使当白玉贞还是一条简单的小白蛇的时候,他就是来自这样的栖居场所。
可现在,已出了雷峰塔,这世界上便是没有什么角落,是他不能忍受的了。
一千年以后,凭着本性,白蛇跟青蛇一样,同样也会喜欢这样荫蔽潮湿的阴暗环境。
只有待在这种地方,才能令他有着绝对的安全感。
青蛇并没有赶走他,是他自己,执意想要逃离。
这一切,只因他并不愿意接纳青蛇那意义不明的、所谓的关爱。
与其说是关爱,倒不如说是变相施加的身心折磨。
可白玉贞觉得,就算是被驱逐,也并不是苦。
只有那被驱逐后的无处可去和无人可依,才是人间至苦。
白玉贞独自舔舐着猫爪,体表的酸痛和体内的抽痛,披遍全身。
他难受地无法消遣,只能将自己埋在桥洞底下一个高低错落的杂草垛中,昏睡了过去。
就这么样,白天跑出来,他凭着装出来的猫咪可怜之声,在低矮的民居里,向村庄上的人们乞来一口份量极少的吃食,或者四处翻找垃圾桶里或许会有的残羹冷炙。
他都不知道,在这样的暑热天气里,拼命克制着作为蛇本身那极巨大的食欲,还偏偏带着变成猫以后那娇小狭窄的胃,自己是怎么熬下去的。
有时候,白玉贞真地有点忍不住,想立刻就回到小优的家里,好好吃上一顿,窝在小优柔软舒服的怀里。
然后,让她像往常一样,蹲在地上看着絮絮叨叨的她,给自己洗澡,最后再躺在羽绒被上好好地睡上一觉。--*--更新快,无防盗上----*--
可是,当白玉贞一想到吴青那张面目可憎的脸,那张嘲笑而得意的脸,就能令他一切想回去的愿望,即刻变得消失无影。
小优很喜欢亲昵地摆弄哥哥这只小白猫,她每次给白猫洗澡的时候,都会忍不住向吴青感叹:“……我还从来没见过你这么喜欢洗澡的小猫。不仅不怕水,还特别亲水,喜欢乖乖主动往水龙头底下钻呢。”
蛇当然是喜欢水的——这个蒙在鼓里的傻女人啊。
小优抚摸白猫时候的手法很温柔,会把他按摩得特别惬意。
他似乎有点懂了,为什么这个女人,会成为青蛇的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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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贞始终不曾想到,自己有一天,竟会沦落到如此境地。
若是放到往日里,白玉贞要是到了这步田地,他一定会觉得自己不被天地所容,无颜继续修炼,一定会怀疑自己,怀疑信仰;可现如今,他并不在乎自己会变成什么形状,也不在乎怎样低贱卑微地过活。
此刻他也会安心地想道:变成人,就有做人的要求;既然现在不是人,是一只猫,就不要苛求过多,那就去好好做一只猫,得了。
看来,佛祖的佛经,并没有白对着白蛇念了上千年。
一千年后,被佛祖收拾过,白玉贞终于学会,拥有了一份可称之为豁达的心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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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时间的进食匮乏,令白蛇饿得眼冒金星,不辨南北,全靠村头店铺上的撕纸日历,才可判断时日。
就在他看东西的时候,所有事物都重影成了红绿色浮雕样的轮廓负影。
而且,那些在阳光下冒着汗珠的人们,就像是盛夏里刚被洗干净的新鲜水果,看上去,似乎越来越显得可口和美味了。
尤其是,人群中被家长抱在怀里又放到地上的小孩子,那红扑扑的脸蛋儿,肉乎乎的质感,他真想……..就那么趁人不备咬下去。
不行,他必须找到稳定自己的法子,不能再这样发展下去。
他真地怕自己,有一天会突然饿得失控起来,忍不住再度大开杀戒起来。
酒楼那天的血腥场面,夜夜都会徘徊飘忽在他的梦里,那些人无辜的濒死,惨状无法形容,那些飞离的断手断脚,以及四处滚落的人头,总会将白玉贞吓醒。
——至少要能获得不会让自己神智不清份量的食物,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