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绿衫说这话时,声音清脆,倒是浅黄衫的小姐红了脸,我不介意她坐我对面,只是此时茶馆清清冷冷,还未到生意忙的时候,一眼看过去全是空座,她们这么说就有意思了。而我这个蝴蝶精,写了那么多穷酸书生富贵小姐、才子佳人长相厮守、痴男怨女一世纠葛的话本子,当然是知道她们是什么意思的。
我正要开口,就听一个男子道:“这位小姐,如果不介意就坐在我这里吧。”
我看那人衣着气质不俗,绝对是个富家公子哥,长得虽未让我自行惭愧,但着实好。鹅黄衫小姐的脸更红了,她看了我一眼,又看了隔壁桌的公子哥一眼,欲言又止。
我当然要为了姑娘着想,善解人意一点,“姑娘就过去坐吧。”
鹅黄衫小姐的眼里似乎充满了感激,扭捏地坐在了别桌。
那公子哥对我抱拳:“谢兄台大度。”
我笑了笑,“不必。”
又坐了一会儿,隔壁桌传来笑声,茶楼里的座位也快满了,我打算走了。
大街上人来人来,绵延不绝,头顶太阳没夏天那样火辣辣,但春日的阳光有种另样的强烈,我莫名燥得慌,开始怀疑自己为什么要离开茶楼,凉凉快快、清清爽爽地喝口茶多好啊。
揣着莫名的恼火走了几步,路过酒楼时,想也没想就拐了进去。我先说明,我不是去喝花酒,我只是想喝酒,如果是桂花酒,那就更好不过。
这家酒楼不是胭脂地,但不乏胭脂气息,甜且腻,闻多了,有些胸闷气短。我要了间雅间,点了壶小酒,听歌女在帘子后面弹着琵琶咿咿呀呀,旁边是个屏风,屏风一侧坐着我,另一侧也坐着别人。
酒这东西,不能说好,也不能说坏。但要记着不能喝慢,喝慢了,心思就会随着醉意起伏,过往的千千万万都揉不进一声叹息里,徒闹得自己愁肠百结。
这道理我懂得,因为实践了很多次。可这次喝酒还是喝慢了。
歌女反复唱着同一首词,娇甜的声音跟花蜜似的,“重来我亦为行人,长忘曾经过此门。去岁相思见在身,那年春,除却花开不是真……”
半醉半醒中,我隐约闻道一股幽幽的辞若花香。离开辞若花谷几百年了,再闻到这香味,还是觉得那么平和冲淡,仿佛看见银钩似的花瓣儿随着风晃动,离远看像是仙人肩上拍落的大雪。我嘟囔着“……那年春,除却花开不是真……”便醉倒了。
如若真的朝思暮想了,梦里就会有所表现。
我在心悸中醒来,外头黄昏正好。远处倦鸟桂林,斜阳西挂,云彩有紫,有红,有橙,有粉。窗外的大榆树长出新的芽苞,我不知是在哪里,感觉有些孤零零。
人生呐,总是充满了变数。不对,感慨错了,是我的蝶生充满了变数。你说气不气,原本我顶多活个把月的时间,循着本能生息繁衍,然后死去,一辈子也不知道自己是个啥。可偏偏造化弄蝶,我遭到这样的变数,一不小心成了妖精,不知道要活个多久。当时我确实是开心的,现在我确实是悲伤的。活得久了,就看多了生死离别、悲欢喜乐,就是听别人的故事,也能听得泫然欲泣。世间多少有情人被七情六欲搅和得肝肠寸断。而我在自以为的心跳加速时就被滚滚红尘裹了进去,一刻也没逃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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