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的人都沉默了。
鸣环君撩了撩衣袖,问:“你没闻错?”
叶孤舟答:“鸣环君可曾记得我说过自己懂一些药理?燃魂草这种东西在白梦州虽然少见,但是在桃竹州的药山上却是遍地都是。我曾跟随一位药修在药山上修行,他说过,这种草药一经点燃,散发出来的香气能够迷惑人的意志,甚至能使人说出心中辛秘。”
“那你有没有看见,当时与水萼交谈的是什么人?”鸣环君压抑着怒气,板着脸问。
“未曾看见,”叶孤舟摇头,“当时我闻见这个味道就想上去看看,没注意脚下有块石头……摔进水里去了。”
“老爷,”一直沉默的秋霜忽然说道,“这位公子说的都是真的,当时他掉进水里,是我把他拉上来的。”
鸣环君颔首,又看向水萼:“徒儿,你还记得当时是谁在和你说话吗?”
水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也能从几个人的表情中意识到什么,支支吾吾地说:“我……我不记得了……脑袋沉沉的……只看见了……”
“看见谁了?”鸣环君追问。
“昨天……与师父打架的那个大哥哥。”
啪——
鸣环君猛地一拍桌子,指着宁容昼怒道:“你教的好徒弟!”
宁容昼起身,神色冷静:“还请齐师兄息怒,待我将寒雪叫过来问一问,然后再下定论,如何?”
鸣环君怒目圆睁:“你是觉得这么小的孩子会说谎吗?”
“小孩子自然不会撒谎,”宁容昼看叶孤舟一眼,“大人,可就不一定了。”
叶孤舟朝他微微勾起唇角。
“叫你那好徒弟滚过来!”
江寒雪来得不慌不忙,走进来时也只对着宁容昼叫了一声“师尊”。
宁容昼点头,将刚才叶孤舟和水萼说的给他复述一遍,问道:“此事,可是你所为?”
众人都看着他,叶孤舟以为他已经找到理由狡辩,却没想到他直接跪在宁容昼面前。
“徒弟自愿受罚。”
鸣环君也没想到他居然能承认得这么快,连想好的逼供台词都没用上,只好问道:“她还只是个小姑娘,你有什么不会直接问吗?难道还会撒谎不成?”
江寒雪平静地答:“若她与玄天老祖有关系,不会说谎才奇怪。”
“岂有此理!”鸣环君怒不可遏,从乾坤戒里取出一条红色的鞭子,直朝江寒雪挥去。
宁容昼却半途将鞭子截下来,说道:“齐师兄息怒,是我教导无方,这个徒弟应该由我来打。”
鸣环君瞪着他问:“你若是徇私怎么办?”
“齐师兄尽管放心,”宁容昼严肃道,“按照寒山宗的规矩,九十九鞭,一鞭都不会少。”
鸣环君拿出的戒鞭可不是一般的鞭子,打在人身上会越来越烫,寻常人十鞭子下去整张背都会烧烂,宁容昼要打他九十九鞭,还不得把他的命给打没了?
不过鸣环君将鞭子交了出去,毕竟老狗打小狗的场景并不多见,他还是愿意看一眼的。书房施展不开,几人来到院子里,也引来很多下人观看。
鸣环君没把他们赶走,任凭下人们来看热闹。
江寒雪跪在中间,宁容昼就拿着鞭子往他身上抽,每一鞭下去都能听见清晰地声响,江寒雪的背上很快就开始皮开肉绽,由于鞭子的特殊性,衣服也冒出些许火花。
修者的身体虽然比一般人耐揍,可是这种程度又有几人忍受得了呢?江寒雪却始终挺直腰背,面无表情,任凭鲜红的鞭子在他背后飞舞。
直到最后十多鞭的时候,他才皱起眉头,汗水淌过白皙如玉的后颈,再顺着背脊流下,与绽开的血肉混合在一起。
叶孤舟站在鸣环君旁边,正对着江寒雪,某个瞬间,他感觉那双漆黑的眼眸是锁在他身上的,说不出来的情绪扼住他的咽喉,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从来没有打过江寒雪。
他唯一做过的事,就是把江寒雪推进万骨枯魔渊。
宁容昼这九十九鞭,怎么能比得上他在万骨枯魔渊里两万年的痛苦孤寂。
叶孤舟正在发呆,忽然感觉衣袖被人扯了扯,他低头,果然是水萼。
水萼仰头看他,问道:“你也害怕吗?”
“……你害怕?”
叶孤舟想起来了,水萼最怕的就是看见血。
水萼点头,唇色有些发白。
叶孤舟伸手,将她的眼睛捂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