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 已经是在医院的床上。
赵林寒低着头,闭着眼睛任由小护士给他拆吊针。
他脸色苍白,又是闭着眼, 若不是被她握住的手在微微颤抖,小护士还以为他又昏了过去。
吊针取下来了,小护士把他的手轻轻放回去, 比照顾寻常病人还要仔细, 还要小心。
就算是重症室里的病人,也不见得需要这样小心, 在这里却显得正常。
小护士出了门拐了个弯,在走廊的尽头有一个挂牌, 上面写着精神科。
乳白色的指示灯格外温柔,却掩不下去走廊的冷清。
走廊安静到了极致, 以至于有一点响动都能引起人的注意。
小护士在走廊中间的长椅旁停了下来。
“女士,您的孩子已经醒过来了。”
她微笑看着神情还有些恍惚的女人,善意地提醒道:“不过为了他的精神状态着想, 建议让他保持一个安静的环境。”
虽然大多数来这里的人都知道,受过精神创伤的人不能打扰, 但出于职业素养, 小护士还是习惯性地提醒了一句。
她说完又觉得自己提醒得多余了。因为面前的女性非常知性温柔, 气质高雅, 一看就是社会高层人士。这样的人,又怎么用得着她来提醒呢?
两人轻声细语地交流了几句,护士就又拿着记录本走远了。
走廊彻底安静下来, 安静到让人以为长椅上坐着的不是人,而是雕塑。
赵林寒抱臂靠在拐角处。
他来看护士口中帮他签了字的直系亲属。
大抵是有了心理准备,他没有表现得出情绪上的异常,而是轻轻地唤了声:“白女士。”
走廊上的人身体蓦地一颤。
赵林寒捏着手,之前在游戏里受伤的地方,又感受到了轻微疼痛。
这种疼痛让他清醒。
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我需要出院,麻烦您帮个忙。”
这句话从一个刚住院的病人口中说出来,显得极为不可思议。
太胡闹了。
白菁站了起来,怔怔地看着他。
“你……要出院?!”
出去的路上也没说几句话。
两人本来就话少,白菁也不知道该怎么和这突然冒出来的“亲生孩子”相处,也是一路都沉默着。
一直到了门口,她才喊住了赵林寒,迟疑道:“他们说,根据基因库的检测,我和你……”
“您想多了。”赵林寒打断她,“您是我母亲的双胞胎妹妹,系统会搞错也很正常。”
一句话,堵住了白菁的所有未尽之言。她呆呆地“哦”了一声,目视着他上了悬浮车。
一开始,她当有人开了个玩笑,连电话都没听完就挂断了。可没过一会,她居然就坐着家里的车按着地址找到了这个医院。
就好像,她潜意识里在督促着她过来一样。
但也许真的就像他说的那样吧,是血缘关系在作祟。她抿了抿唇,绕去另一个通口,坐上了白家的悬浮车。
回家的路上,赵林寒生嚼了一片止痛药。
光脑在他手上,却已经同他的身体断开了连接。
他现在已经确定,病毒一开始就潜伏在了光脑里面,等到他玩游戏的时候,它才终于伸出忍耐多时的爪牙,对着他的精神体磨刀霍霍。
他能活下来,连主治医生都觉得命大。
想着这些又会让他头疼,连止痛药都不管用
。他揉了揉额头,最后还是被迫地停止了思索,转而放空大脑。
只是这样一来,闲下来的脑海里就全是某个人的音容笑貌,让赵林寒一时不清楚,惹他头疼的究竟是他受的伤,还是他想的那个人。
他不敢细想。
下车的时候,连人工智能都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询问是否需要送他去医院。
赵林寒:“……我刚从那里回来。”
但他看起来很不舒服呀。
透过行车记录仪,人工智能“忧心忡忡”地看着他走远。
赵林寒脚步蹒跚地进了电梯,他的思绪已经很紊乱了,却又对自己想要做的事记得清清楚楚。
上一条记录还停留在救护人员的入户请求上,家庭医生代替他通过了申请,看时间,已经是三天前。
赵林寒的眼睛忽然就疼得厉害。
悄无声息地,电梯门开了。赵林寒三步并做两步地冲进书房,颤抖着手摁开了早已自动关闭的全息舱。
全息舱一瞬间亮起,哪怕没有躺进去,他也可以在光屏上进行互动。赵林寒看向角落里的图案,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正在尝试启动……
——对不起,未检测到服务器信息。
服务器已经被关停了。
那一瞬间,赵林寒的神情是茫然的。他无意义地摁了一下又一下,只得到了同样的回复:未检测到服务器信息。
和他光脑上躺着的一长串“对不起,你拨打的通话暂时无人接听”有异曲同工之妙。
赵林寒掐着手,指尖抵进手心里,钝钝的疼。
他所有同他有关的线索都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