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晋国前任世子萧尘的死使威帝心有疚念,萧然在庆宫的衣食住行并不差,一切都按皇子规格来,比在边塞故国的日子好了数倍。--*--更新快,无防盗上----*---唯一让萧然不痛快的是隔壁的皇甫六,那家伙不知道怎的,像个牛皮糖似的,有事没事就过来找他。
那六皇子倚在窗边的模样如梦似幻,常叫他看得发了呆。醒神过后萧然总在心里腹诽,中原腹地好山水,养的儿郎貌美胜女。但看这庆宫里来来往往的人,也并非个个容貌身姿出挑。唯六皇子,出挑得近乎危险。
萧然很是不喜欢这热情过头的六皇子,可初来乍到,难以联络旧根基,不清楚此间事宜,只好半推半就地应和着来人。好歹熟悉些环境,套点情报。
只是这皇甫六常惹他不爽。话多爱说也就罢了,偏还爱笑。
“我翻看天下风物录,都说千枯花是天底下最奇美壮丽的盛景,小世子一定没少见,不知道那千枯是个什么盛景状况啊?”
他支着肘,手掌托脸,微歪着头朝他笑问。丝丝缕缕的春色从那眉眼、唇齿间溢出,温柔得叫人有些上头。
穷尽有限的见识和知识,他也实在没见过第二个比皇甫六更叫他心间不快的人。
萧然觉得腻,一见皇甫六笑就心里烦躁。
他移开眼,没滋没味地回答:“千枯花的名气都是没见过的人以讹传讹,除了能做药材,那花并没有什么稀奇和好看的地方。不过是树长得高一点,花多一点,又落得快、枯得狠一点而已。”
泽年听了不住惊奇:“晋土风录上记载,银树十丈,千花血红,开之引蝶千万,可入药,可染色,可共有情人立相思誓;落之铺地覆野,异香十里,醉人于苍茫天地。其短开长败,短盛长枯,是为人间第一绝景。我初次读到此处,便心驰神往不已。将来要是能亲自前去观赏,必定是人生间第一美事。”
“六殿下最好不要来。”
“为什么?”
萧然冷眼:“晋地边土荒凉,千枯也不美,省得到时看了失望。”
笑话,晋名义上是庆的附属弱国,不得不俯首称臣,两国实则累积世仇。皇甫氏要是踏入晋地,非得被晋人捆起来拴马后,拖着满大漠跑个三天三夜。
泽年笑:“小世子越这样说,我兴趣倒越浓厚了。--*--更新快,无防盗上biqugexx.net-*--再者书上有载,晋地民俗热情,就是不看千枯花,去蹭吃蹭喝也挺好的。”
萧然盯着他的唇角,哼了一声,存心道:“晋人是很热情,可要是六殿下这样的人物踏进晋地,招待方式恐怕不一样。”
泽年眼睛一亮,好奇问:“怎么不一样法?我怎么了?”
萧然沉默了一会,扭过脸不肯说。泽年再三引话,把这小世子逗得急了,直言不讳喊道:“因为你长得比我们那儿的姑娘还好!像你这样的,要是被人认错,没准就把你捞起来扛到马背上去了!”
泽年睁大眼睛,且惊且笑:“贵地这么豪放?”
萧然说完就后悔了,紧闭嘴巴不吭声,小小地嗯了一声。
“倒是不羁于天地,媒妁不拘。”泽年笑道,忽又有点黯然。
若是没有世世代代的为质之旨,眼前这小少年,以及他的兄长……他们原该快意自由地在大漠上驰骋,寻觅着钟情的姑娘。
他移开思绪,向萧然说:“晋地壮阔,若是可以我还是想前往一游。不过现在也只是口头说个痛快罢了。小世子要是方便,可不可以,画一朵千枯花送我?”
萧然一愣,转了转眼睛,应承道好。
他展开纸,故意歪歪扭扭地画下来,然后递给他,严肃道:“千枯花就长这个样。”
泽年双眼亮晶晶地接过,随后呆滞了一秒。
“千枯花……长这样?”
怎么看着……像狗尾巴草?
萧然严肃地点点头。
泽年左看右看,最后还是折了起来收好,诚挚道谢:“多谢。”
萧然咳了一声:“没事。”
等到人走了,他进卧室关了门,才捂着肚子克制着笑起来。
自到大庆为质,这是他第一次笑。
过得数日,威帝亲自传了口谕来,让萧然与诸皇子同受学于宫中国子监。
初去的第一日,六皇子又与他一块。
日光薄醺,萧然刚踏出门,就见那身似柳面胜花的人等在树下,及颈的发辫随风轻晃发梢,唇角衔着春意一般,扬着把素白纸扇朝他展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