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住的这家客栈大概是有些年头, 等小二踩着楼梯发出咯吱咯吱的响，站在门外敲门送早膳时, 凉玄身体比脑子率先清醒, 没睁眼, 随手往床上一抓, 本想抓起个人丢去开门, 却摸到了个空。

沈孤鸣不在。

门外敲门声还在继续, 伴随着小二的呼喊：“公子, 公子您在不在房间里？小的来给您送些茶水和糕点。”

没有什么比不能睡到自然醒还要痛苦的事。

凉玄昨晚还做了个梦，梦到自己变成一架纸飞机, 好好的飞在天上，突然被风吹落下来，街上行人遍布，一个个脚底板落下从头碾到尾, 浑身疼得都要炸裂开来。

——他现在就有这种感觉。

那小二的声音还在耳畔萦绕，凉玄整个人缩到被褥里，自闭了会儿，打死不起身, 改去抓枕头，哐啷一声砸过去。

“别吵，不吃, 端走。”

声音泛着尚未清醒的哑意。

门外小二听到这么声动静一愣，为难道：“可是，这是沈公子让我给您送来的啊。”

说是要最贵却不乏清淡的早膳, 他灵石都已经收了。

门扉忽的敞开，对上那张有些困倦的、颓靡的，眼角甚至带了点惺忪与殷红的漂亮脸蛋，小二几乎瞬间就绷紧了脊背，连话都不知该如何说：“公、公子……”

他在这一带做生意，漂亮姑娘自然是见过不少，可像这样一个既漂亮，风姿缥缈夺人，还不带丝毫女气的男人，他是第一次见。

——眼前这人眼睛只睁了一半，眼尾却微微往上勾，睫毛又卷又长，十分祸害苍生了。

凉玄睡觉时没有翻来覆去的习惯，头发看上去倒不凌乱，唯有衣服下摆微微勾起几道皱褶。

他还不知自己已经变成这种祸国殃民的存在，瞄了小二一眼，接着垂下眼睫。

白烟氤氲的茶水，看似品相很不错的糕点，以及一碗撒了葱花的，热腾腾的白米粥，勾的人饿意上涌。

小二见这人气场偏低，刚刚应该还在房里睡觉，结果被自己吵醒，颇显窘迫的道：“客观，您看您还要不要小的给您送到屋里去。”

凉玄沉默两秒，接着抢劫似的直接抢过，退回房里，猛地关门。

用完早膳，已日上三竿。

凉玄没见着沈孤鸣，便想去隔壁找唐恬，哪知晓唐恬这死孩子也不在屋里，整个房间被她弄得跟鸟窝似的，一团糟。

他下楼时隐约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事，明明用膳的时候还记得，结果吃完饭就忘了。

正思索着，眼底忽然闯入一身火红衣服的男人，那男人匆匆忙忙往外赶。

看身形，看相貌，不是顾云珏又会是谁？

凉玄喝道：“站住！”

这声喊得底气十足，十分响亮，顾云珏原先还很赶，人都要跑远了，被这一声唬得踉跄一下，随即站立笔直如松柏。

等回味过来，扭头望见那拾级而下的白衣青年，立刻摆出张被坑了的死亡表情。

凉玄只当做没看到，问：“你跑那么快干嘛，有急事？”

“……你没事吧？”顾云珏道，“今天天榜初试都开始了，你来这里不就是为了让小仙君参加吗。这都快迟到了，你怎么还没去？”

凉玄顿了两秒，抬手揉眉心，他就说怎么有种忘记了什么事的感觉，他喵的今天天榜初试！

差不多两三里远，等顾云珏御斧飞行时，凉玄屈膝盘腿坐在斧柄上，啧啧称奇：“厉害啊顾公子，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御斧飞行的人才儿。”

知道这人在故意嘲讽，顾云珏哼笑一声，也懒得跟他拌嘴，摆摆手：“我不像大多数人，剑我用不趁手。再说我哪里有你厉害啊，连带徒弟参加天榜都能忘记初试时间的……您可真是厉害！”

“不过话说回来，你怎么就不去学学聚灵御剑呢，老蹭别人的车你不会觉得愧疚吗？”

凉玄凭良心讲话：“不啊。”

顾云珏放弃他了，只道：“那你坐姿端正点行吧。免得我飞到一半看不惯你，一脚把你蹬下去。”

凉玄：“那我也得拉你一起，大不了同归于尽。”

到的时候，初试刚刚进行到一半。

顾云珏顾梵音这次共带栖羽阁十名弟子参选，五男五女，女修顾梵音带，男修顾云珏带。

顾云珏一到，就跑去和那些弟子赔礼不是，说自己晚到了，不是个好师兄，又说有人比他还要离谱，连今天徒弟参加初试都能忘记，若不是他提醒还想不起来……

说罢还瞅这边一眼，不过凉玄脸皮厚，左耳进右耳出，权当没听到。

众仙楼台人多，在修真界有名的人物都安排有坐席，比如像顾梵音、原千朝这些人。而没名没分的寻常子弟，就只有站在台下远观的份。

说巧不巧，此时此刻，站在比擂台上比试的，正是那要死不死的死孩子——唐恬。

唐恬一袭罗衫，轻云出岫。

她的对手是一名玄幽门弟子。

自五年那场魔修在秘境伤人性命之事流传过后，玄幽门至今未遭覆灭，想来清霄宗也拿不出有利证据来证明那魔修来自玄幽门。

裴檀子是厌憎所谓的邪魔外道，但也只是局限于厌憎，并未到不分青红皂白滥杀无辜的地步。

如果他这么做了，那传出去会对他的名声造成影响。

拿不出证据，肆意讨伐玄幽门，更是难以服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