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沈孤鸣进塔的那一刻起, 鹿墨归就盯上了他。
“你给我看这些做什么?”
沈孤鸣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内响起,无波无澜, 可脸上却不是那么回事。
他向来会隐藏情绪, 可在无人之地, 却是没这个必要。
[本尊, 不过是想告诉你, 凉兰英这个人你是无法得到的。他心里一直住着另外一个人, 再也容不下他人。]
“你如何知晓我认识凉兰英, 又喜欢他?”
沈孤鸣分离神识在脚下这层塔内寻找声音的来源,不知对方是因魂识太过虚弱搜寻不到, 还是修为深不可测乃至捉不出来,他将搭在剑柄上的手放了下来,可敌意犹不减,那道带着戾气的锐利目光几乎要化为实质, 冷嗤道,“你窥伺我记忆?”
[所有人的记忆本尊都能窥伺。你,一个丢到人群中便搜不出来,再寻常不过的金丹期修士, 窥伺你记忆,这点很令你奇怪?]
沈孤鸣倚墙而立,眸中森寒:“阁下倒是伶牙俐齿。不过能在百名修士中选择来纠缠我, 说明对你而言我与那群修士并不相同,不是吗?”
[本尊喜与聪明人打交道,可还记得前几日你所见到的那条蟒蛇?]
前几日, 蟒蛇。
这两个词促使沈孤鸣一下子想起柳渊死的那幕,眯了眯眼,语气不明:“哦……原来你就是那条巨蟒口中所说的主人。多亏了它勒死柳渊,让我平白无故替你背黑锅,脸上挨了那么一拳,我是不是该同阁下说声谢谢?”
阳光透不进来,原本就白皙的皮肤在这幽暗的空间内甚至说得上是苍白,浅红色的印子就那样挂在半边脸上,给这张俊美又冷淡的脸平添几分颜色,扎眼得很。
空气中那份审视的视线突然强烈,似乎是对方在沈孤鸣身上来回打量,好半晌,才意味不明地笑了:[你在生气,气那位害你破相的人,可是你又碍于某个原因不能动他,是也不是?]
沈孤鸣抱臂靠墙,头扭到一边看向塔外,不再搭理对方。
跟只濒死的魔魂说那么多废话,他也是够无聊。
[同为魔修,接受本尊,放本尊出去,本尊能替你实现任何愿望,包括得到凉兰英。]
“魔修,你说谁?”
沈孤鸣原本都打算走了,他这一生确实没经历过多大的挫折,古镜塔对他的考验不痛不痒,困不住他多久,倒是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奇怪声音纠缠了他老半天,“谁与你是同类?”
[沈孤鸣,你倒是真的奇怪。本尊窥伺了你的记忆,分明没见你的人生历程中有修炼任何魔修该修的功法记忆,可是你却能应用自如。还记得五年前你在柳渊身上施的追魂,那可不是正道之人会用的功法啊?]
[除此之外,还有缩地成寸。那时候你不过筑基,为何会用元婴境修士才会用的法术呢?]
[说到这,本尊倒是好奇。]
那人似乎笑了下,道,[沈孤鸣,你是怎么学会这些的,从哪里学会的?还有你的身份,你真的是仙君之子,真的是‘沈孤鸣’么?]
……
凉玄咬着指甲,若有所思:“这么说来,那条巨蟒是鹿墨归放在外面的眼线。”
而所谓“保护”根本不是保护,就是想要监视他,可监视他干什么呢?如果是借着监视的念头,而想法设法找机会对他下手,倒是说得过去。
一百年了,凉玄可不认为那家伙还会对自己抱有那种感情。
记得当初,邢熠从玄幽门带走他后,跟他讲的那番说辞便是“鹿墨归他放弃了”。
也是,鹿墨归要什么人得不到,在感情一事上,这位大佬只是玩玩,玩厌了就将之视若敝履,绝不会动真情。
在他眼里,只有无止境的权利,才是永恒。
而且,自诛魔阵落,大佬化作一缕一掐就灭的残魂,是凉玄亲自送他入的塔。
虽没有补刀杀他,但满身魔气之人被佛塔镇压,这滋味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鹿墨归现在恨不得剜了自己,哪里还会好心的派人“保护”他?
那时候将他四肢百骸揉碎的不是他?
说只要还留一口气,这辈子便不会放过他们的不是他?
面对一个曾害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人,他如果还在其身上花费心思,动了恻隐之心,吃力不讨好,岂不为犯贱?
“自上次柳渊死后,我便再也没见过那条蛇,与天榜决试的时间线很近,想是鹿墨归人已出来,那条蛇蛰伏在他身旁,所以我们见不到。”
沈孤鸣漫不经心道,“既然对方可以蛊惑我,让我将之放出塔外,我没有答应,那他还会去找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