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相言双手呈上小破本的时候, 凉玄想拧断他腰的心都有了。

裴檀子话虽不多，却十分固执, 尤其是与他相关。

因受不了对方的逼叨, 凉玄潇洒写下一月之后归宗门这种听听就算了的鬼话算作约定。

摆脱他师尊, 便去拷问谢相言。

凉玄其实有预料过这货或许会跟他一样, 是个穿书者, 却万万没想到居然是鸽子本鸽。

从他开口第一句：“凉大爷你好, 我的id是一只烤乳鸽——哦, 我的id不是特别出名，这样说你可能不知道。简单说吧, 我是《仙途》的作者。那个咕了的太监。”

他话落，凉玄并没有动作，只是盯着他看。须臾，手默默搭上剑柄。

沈孤鸣不明白自己为何要到外面等候, 可他师父不肯让他进去，师命难违，何况还是心上人，便只得妥协。却阻止不了他因好奇心的窃听。

裴檀子会跟凉玄说什么, 无非就是挽留、思念，这种谁听了都肉麻热泪盈眶，唯独对他师父没丁点用的软话, 沈孤鸣猜也猜得出来。

可谢相言会同凉玄说什么，他身上有何秘密，沈孤鸣却是半点摸不着头绪。

房间的门做得不厚, 隔音效果却是极好，沈孤鸣斜靠在门上听了一阵，一个字都听捉着，“啧”了声后，提起两手将门上防止窃听的法术打散。

直至最后一丝法术消散，“唧呤哐啷”家具被劈裂的震耳欲聋以及谢相言哭喊着救命的声音彷若泥石流般，猛地灌入他耳膜！

好似万里晴空忽降雷雨，猝不及防又防不胜防，炸得沈孤鸣下意识捏住耳朵蹲下，有那么几秒怀疑自己失了聪。

他揉揉耳朵，犹豫片刻，还是提手敲门：“师父，你还好吗？”

全程都是瓷器摔碎的刺声，与谢相言叽里呱啦的鬼叫，所以当那琴弦拨律般好听的声音响起时，总觉得格格不入：“我很好，但他不好。你不用进来，老实在外待着——还有，别偷听。”

语气平静、沉稳，带着不易察觉的怒火中烧，与不容置喙的气势。

沈孤鸣“唔”了声，有点儿委屈地修复被他打散的隔音法术。

房间内，惨遭读者毒打的烤乳鸽缩在角落里抱头痛哭。

高大的黑衣投落下来，谢相言感觉生命受到了威胁，颤巍巍地道：“……壮士，饶命啊壮士嘤嘤嘤。”

“饶命好说，但你写的这是什么意思？”

凉玄居高临下，指了指小破本里面，写有沈孤鸣背景页面的其中一行字，眼眶依稀红了，“前世——魔君。六界之主，祭于天地，化身亡灵。这是什么意思？啊？这十六个字什么意思？！”

他每说半句话音量就提高一格，吓得谢相言用胳膊挡脸：“就就就小仙君的前世是魔君啊！谁曾经没有一颗中二的心，当然觉得操天日地的主角很拽很牛批啊，但网络经常遭遇严打你也知道，主角必须正能量……所以，我就把魔君这个身份设定主角前世了，过审比较容易。”

早预料凉玄会找他，谢相言很有自知之明地提前写好小破本，一来不用花费时间花在口舌功夫上，二来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直接表明他作者的身份，也许凉玄还会从宽揍他……只是没想到，这顿毒打远比他想象的要猛烈。

就在谢相言觉得自己解释完又免不了挨一顿暴打，严重点或许还会断根，而战战兢兢时，凉玄手一脱力，连同霁华剑、小破本一起摔下来的，还有他自己。

“哐啷”霁华击地发出一声响。他坐在地上，周身血色全褪。墨发曳地，他的发色极黑，与黑夜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此刻衬得脖子那

块皮肤苍白至极。

除了黑、白，与脚腕处的红。

什么颜色都没有。

谢相言缩在角落，听到动静迟疑地放下胳膊，刚眯开一条缝就倏地瞪大。

这极差的面色，显然是命不久矣，可那双隐在阴影下的眸，却宛如寻到新生般熠熠生辉。

寂静……

寂静……

万籁俱寂……

“你，你没事吧……？”

与此同时，凉玄顾不得连站起的力气都没有，他坐在地上，唇色腿尽。脑海里反反复复只有三行字不断浮现、消失、重现：

——小仙君有前世，他的前世是魔君。

——魔君是邢熠。

——沈孤鸣是邢熠。

“……可他，没有记忆。他不记得我。”

声音倏地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