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在离市委家属院几百米远的地方下了出租车。--*--更新快，无防盗上biqugexx.net-*--他紧咬着牙关，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步伐，尽可能像平时一样有力、稳健。

可是若凑近了细看，会发现他两手死死的握成拳头，胳膊在微微发抖。

“不要慌，”他对自己说，“也不要怕。只有胆小鬼才会自乱阵脚。”

这句话，是他父亲反复灌输给他的。山崩于前不变色，是父亲对“男人”的注解。

秦时还记得自己小时候，有一次被大孩子推倒，额角刚好磕在一块石头上，破皮流血了。先是因为疼，用手一抹又蹭的脸上热乎乎粘糊糊的，他被吓坏了，哇哇哭着回家。

处理好伤口，父亲教导了他一番，然后带着他去找那个孩子。

小小的秦时，在父亲冷静和鼓励的目光中，对着比他高上一头的孩子说：

“没本事的人才会欺负小孩儿。我现在力气小，打不过你，但你最好记着，总有一天我也会长大的，还要长得比你高，比你壮，到那个时候，我会站到你面前，想打你也行，不打你也行。想怎么样都是我说了算！不过我可能不会打你，因为我不欺负弱小的人！”

说这些话的时候，小秦时非常认真，小脸儿紧绷着，竟然有点不怒而威的感觉。

那个孩子被他突然变强大的气场吓得直哭，躲到了家长的身后，死活不肯出来。

“你看，怯懦的人，只会慌里慌张的逃避。心里强大的人，就算不用武力，也一样能征服别人。”

从那孩子家出来，父亲对他说。顿了顿，又说：“如果有时候你真的觉得自己需要哭一哭……那就，找个安静的地方，只哭给自己看。”

秦时一步一步的走着，拳头握得更紧，指甲嵌进肉里，他死盯着路面，眼前看到的却是当年那个哭着鼻子、无助又弱小的自己，急于见到父亲，从父亲那里，得到力量。

给门岗出示过证件，秦时进了大院。沿着鹅卵石小路，曲曲折折，绕到一栋白色的两层小楼门前。他略停了停，调整了一下呼吸，这才开门进去。

母亲傅怀晴坐在沙发上，半低着头默默的擦眼泪，父亲的秘书张辛坐在另一边的单人沙发上，表情凝重。

见他回来，傅怀晴似乎是找到了依靠，半倚着他的肩膀，索性哭的更厉害了。biqugexx.net张辛一时也没有心思开口，只冲他点了点头。

秦时安抚的拍了拍妈妈的后背，转向张辛，镇定的问：“张大哥，到底出了什么事？”

张辛先组织了一下语言，不想让傅怀晴再受刺激，缓缓道：“最近要换届选举了，有些人不看好秦市长能更上一层楼，但……”

张辛忽然停住了话头儿，他这个市长秘书身份微妙，“市长要是留在原职不动，就挡了很多人求上进的路”这句话，万万不能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因为他自己，也是求上进的人中的一员啊。

秦时却都听明白了，接着问：“所以……有人背后搞小动作？”

傅怀晴此刻坐直了身体，用手绢擦了擦眼角，说道：“是。有人举报你爸爸贪污工程项目款，告到了纪委那里。不知怎么的，被你爸爸的一个老战友听到了风声，在调查组来之前拼了命给递了个讯息。”

“调查组……”秦时禁不住闭了闭眼：

“那……工程款……” 秦时迟疑着望向傅怀晴，“爸应该不会……”

傅怀晴却没有回答，表情复杂的看了他一眼，然后说：“要不，你自己去问他吧。”

秦时猛地站起身，“什么？他在家里？” 他拔脚就朝楼梯走去，三两步跨到了二楼，推开了父亲书房的门。

房间里全是烟味，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秦国川坐在书桌后面，手里拿着一叠纸，正低头沉思。

抬头一看是他，秦国川有几分意外，有点不满的说：“怎么把你叫回来了，不像话！”

说着起身打开了窗子，让烟味尽快散出去。

秦时坐在他对面，一时有点语塞，只叫了一声：爸……

父子俩沉默了一会，秦时开口问道：“那个……工程款……你……”

他还是没有办法说出口。面前的人，疼了他十九年，教导了他十九年，像一座山，稳稳的立在世上，给他和妈妈撑住了一片安逸的天。

现在，要他亲口来质疑这座山的高度，他做不到。

死一样的静默。

良久，秦国川开了口：“是，我拿了。”

秦时猛地抬头，不可置信的看向他：“你……说什么？……不可能……你不是这样的人！不是！！”

秦国川面无表情的对着他的目光，一声不吭。

秦时从他的神情里，再次感到了父亲斩钉截铁、说一不二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