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站在横滨的街道上, 面前铺陈着一具又一具的尸体, 还没来得及被清理。人死了, 真的都一样,没有什么高贵贱之分。
这些堆积成山的尸体里, 有港口黑手党成员的尸体,也有其他组织成员的尸体,还有被误伤的平民们的尸体。他们的表情,有的永远定格在了绝望的瞬间, 有的还没来得及从平静转换为惊惧。从容赴死者也有,不过不在这里。
更多的尸体无法拼凑,已经看不出人的形状了, 只能看到一些残肢断臂和烂肉一般的内脏,挂在树上的肠子、遗落路边的手指,众多建筑物的墙面上好像有人故意泼洒上去似的血液, 弄脏了一大块面积, 散发着一股子腥臭。
结合焦黑的断壁残垣上的弹坑, 以及满地的弹壳, 不难让人猜出这片区域刚发生过一场火/拼。
人间炼狱也不过如此了吧。你踩在不知名的尸体上漫无目的地前行,忽而听到了一阵哭声——微弱抽噎着的、富有生机的,小孩子的哭声。
本来是直行的脚步,莫名就拐了一个弯, 向哭声传来的那栋已经变成废墟的房屋走去。
映入眼帘的, 是一个可爱的小女孩, 正坐在父母的尸体旁哭泣,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穿着米灰色风衣的青年男人站在她面前。
白山吉光的本体拿给了付丧神本灵使用,妖刀罪歌的化身已经前往决战之地。你手里只拿着一把折刀,向那配戴着双枪的红发青年走去。
“不斩草除根?”你停在距离他们两米左右的位置,问道。
无论是哪一方组织的人,只要遇到在火拼中波及到平民所遗留下来的活口,都不会让他们继续活下去给组织留后患。
红发青年侧头看了你一眼。
你恍然大悟眼前这个人就是许久不见的书在你面前曾用过的青年外貌的原型,便收起了因对方无害平和的气质而产生的轻视。能有资格让世界根源记住他体貌的男人,会是什么普通人吗?
“这只是个小孩子。”或许是感觉到你没有恶意,红发青年收回看你的视线,目光落在因为又有陌生人来而感到害怕拉着他衣角的女孩子身上,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手上的枪茧引来你探究的目光。
“你能保证她长大以后不会来找港黑复仇吗?”看样子是没办法杀人灭口了。你也不强求,意味深长地合上了折刀。
“我会好好教导她。”红发青年的态度很温和,各种表现都像个普通人一样,只是那双湛蓝的眸子里,藏着某种你不能理解的坚持。
“行吧。就当我日行一善。”你无所谓地耸耸肩,拿出了手机,朝对方摇了摇,“我看你长得挺好看的,交换一下联系方式?”
你就是想知道,这人为什么能拥有世界根源的眷顾。
*
顺利拿到了名为“织田作之助”的青年的电话号码,你百无聊赖的站在路边等车。
凌之前说了会安排人来接应你,却没说这个人是太宰治。你盯着缓缓摇下的车窗露出来的那张笑容清纯可爱的小脸看了一会儿,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还敢来见我?”
真以为你想不明白你提前被调走去池袋做任务,和爆炸的后援团引发的修罗场等等事件是谁用一张照片搞的鬼。
“大小姐不生气?”白皙的脸颊被捏出了一点红印,太宰治收起略显讨好的笑容,有点意外你的冷静,看来已经做好被你打断狗腿的准备了。
“我气什么。”到时候自然有女性的自己来收拾他。你收回手,打开车门上车坐在副驾驶座上,“技不如人罢了。”
太宰治不说话了。
你没管他,自己低头看手机,临也老弟那里关于横滨异能者们的秘密情报有不少,他的业务范围不止是在池袋和新宿。第一次出那种类型的任务的小静隔几分钟就给你汇报一次情况。看样子很焦虑啊,不过心理素质还不错,没说要放弃任务的事。
不一会儿,未成年就开车上路的太宰治就闲不住了。见前面的路况还算良好,他侧过头,突然靠近了你,“大小姐换了沐浴乳?”
“这么明显?”你不动声色。被青雀扑倒引发信息素碰撞后,你可是用橘子味的沐浴乳足足洗了三遍澡才把那股甜瓜味压下去,现在怎么可能还会有。
“甜瓜的香味。”是那种知性清雅的果香。太宰治闭眼仔细闻了闻,才睁开眼睛,声音里带着笑,“我觉得比起柑橘味,大小姐更适合这种香气。”
“你这是跟我在调/情?”你合上翻盖手机收好,把少年越凑越近的脑袋推开,“好好开车。”这人居然会对你说这种话,难道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原来大小姐知道这是在调/情。”太宰治任你推开他,看着前面的路况,忽然低低地笑了笑,明显的不怀好意,“那你为什么要和首领这么做呢?”
这话什么意思?你怔了一下,心里刚升起几分怒火,就被对方接下来的话给浇灭了,甚至还感觉有些寒意。
“正常的父女之间会这样吗?舅甥之间会这样吗?血脉相连的亲人之间这样吗?”棕黑色头发的少年看着路,不看你,说话的声音轻轻的,保证只有你们两个人能听到。
尖锐的语言如同最为锋利的弓矢直指人心。你低着头,以手覆面。半晌,才抬起来,喃喃道,“那些都是......我十四岁之前的事情了。”
十四岁之后,淳被杀死之后,你就再也没接受过森鸥外对你做的那些过于亲密的举动了。
在你还不知道森鸥外对你的行为是否正常,是否属于爱的范畴之前,曾经被那种沉默而温情的相处方式所迷惑。承认这个对你来说并没有什么好羞耻的。懂事后,你也不会为他掩藏在爱恋和温情之下的扭曲开脱什么。
事实证明,即使现在你的情感冷漠症好转了不少,正常人应该在明白这些事意味着什么后所体会到的欢愉、罪责、痛苦、自我厌恶等情绪,你还是通通感觉不到。
爱情和亲情,你从来都分不清楚。但当你以男性的视角、理智的去看待这些事的时候,一切都不一样了。
森鸥外想让你的世界只有他一个人,只享受他一个人的爱。他不把你视为独立的人格,而视为自己可以随意占有的“财产”,把你看作自我生命的扩张。
这种自私霸道的爱,你消受不起。
“太宰,我现在明白,算晚吗?”你看向身旁的少年。在错误的道路上走了七年有余,直到最近两年才有所纠正,还是因为淳的警醒。你真的能彻底走回正确的道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