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有进去。”明雀离放下茶杯, 声音里带着笃定的意味。

林二哥的身体僵硬了一下, 又很快苦笑着点点头, “我……我太害怕了。”

明雀离神色微动, 桃花眼眨了下, “仅仅是害怕？”

那双眼睛里满是波光潋滟, 但却像是藏了把锋利的刀剑, 能够轻而易举地剖开人的心脏, 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样的。

林二哥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下意识地拿起茶杯, 装作喝茶的样子, 挡住了自己不太对劲的神色。

当然不只是害怕。

就算过了那么多年，林二哥还清晰地记得, 当那双眼睛看向他的时候有多么无害。

林二哥低下头, 看着不自觉颤抖的尾指，神色漠然。

选择早就做出了, 所以之后不论是怎么样，他都没有重来的资格了。所以只好逼着自己冷漠，抛去那些不合时宜的愧疚。

“之后呢？”明雀离撑着额头, 也不在意他在想什么，催促道，“之后发生什么了？”

被这句话惊醒，林二哥回过神来，继续讲述起来：“等我离开阁楼的时候，心中惶恐不安, 便去找了母亲，一起过去看看。”

“可是……”林二哥的瞳孔猛地紧缩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呼吸都急促起来。

他没有让明雀离等太久，又耐心地平静了自己的思绪，声音发哑地叙述起来：“等我带着母亲再来到阁楼时，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长相秀美的姐姐穿着她那条绿色的藕叶裙，坐在阁楼的院子里，认真地裁剪着衣裳。

风吹过女子的发丝，暖阳照在她身上，一切都显得那么温暖，亦或者是……诡异。

“她好端端地坐在那里，除了一个不见了的丫鬟，一切都如平常一般。”林二哥的手抖了下，又很快恢复正常，他抿唇道，“要不是那个丫鬟确实不在了，我都以为这一切都是一场梦。”

“后来我悄悄试探过她，丫鬟去哪了？她笑了一笑，告诉我说是回家探亲去了。”

“再后来时间久了，我时不时地偷偷观察她，却一点儿异常都没有发现。不仅如此，她的脾气更是恢复了以往，再也不乱发火了。”林二哥缓声道，“在这样的情况下，纵使我再怎么告诉自己要警惕，还是不由得放松了下来。”

“一直到中元节那一天。”

中元节那一天晚上，一家人吃完饭，林姐姐说是要带林二哥出去放河灯，林二哥答应了下来。

他心中想着，放河灯时外面都是人山人海，就算这个“姐姐”想对自己做些什么，也不好下手。

但没有想到，没有想到……

“我没有想到她会落水，但她就是掉了下去。”林二哥讽刺地笑起来，嘲笑自己的想当然，“她在水里挣扎了好久，很快又被人救了上来，睁开了一双眼。”

时至今日，林二哥都不知道该如何形容那双眼睛。冰冷，淡漠，又满是贪婪，看着他的目光就像是野兽凝视着它的食物。

“回家的路上，全程我都在发抖，我甚至不敢看她一眼，不敢开口说话。”林二哥像是回忆起了当时的恐惧，一双眼里满是惶然，“那种古怪的死鱼一样的腥气，一直都没有在我身边散开。我能够感觉到，那双冰冷的眼睛一直在盯着我，从没有移开过。”

明雀离眯起眼，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等我回到家中，提起的心才勉强放下。我看着母亲，却说不出任何提醒的话，只能任由她进了家门。”林二哥的表情复杂，他摩挲了一下茶杯，“从那天开始，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她，她彻底地消失了。”

“有时候我会想，那天跟着我回来的，真的是我姐姐吗？还是一个死在了护城河里的水鬼，悄悄地来到了人间？”林二哥苦笑，“我不知道，更想不明白。”

“等第二天，我满怀不安地来到她的阁楼时，却发现人早就失踪了。而屋子里，她的屋子里……”林二哥忍不住咽了下口水，声都在颤抖，“她的屋子里，满是死鱼的腥味，地上到处都是鲜血，还有像是盐一样的白色颗粒。”

看着把事情已经讲述完了的林二哥，明雀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就是你所知道的一切。”

“对，这就是我所知道的一切。”

明雀离转动了下手上的金镯子，心中的猜测终于落实了，他轻声嘀咕了一句：“鲛人的诅咒啊……”

他的声音很轻，除了身边的萧风来，没有一个人听到。

“什么？”林二哥疑惑地问。

“没什么，”明雀离掩去眼中的思绪，勾唇笑起来，“陈公子，我倒是有办法帮你摆脱现在的困境。”

“真的？”本来只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念头过来的林二哥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迫不及待地道，“你有什么办法？”

明雀离敲了敲桌子，悠然道：“办法嘛，当然是有的。但是想要实现，还需要林公子的帮忙。”

他对着满眼激动的林二哥招招手，让人靠近，小声说了起来。

听完他的话，林二哥原本激动的眼神渐渐变得惊疑，然后又很快下定了决心。

“好，我会按照你说的做的。”反正对他来说也不会造成什么损失，但万一成真，到来的好处不用多说。

明雀离勾唇一笑，看着得到办法的男人匆匆离去，张开嘴将自家金子哥哥递过来的橘子一口咬到嘴里。

“你确定这样能行吗？”萧风来蹙起眉头，刚才雀儿的话他当然也是听见了的，但……

萧风来总觉得，那个林无缝不一定会上当。

“还会苍老，还有怨怼，”明雀离侧头在他脸上亲了亲，眼里面满是笑意，“那就还是人，是人，总是会不自觉的被感情牵绊。”

“她会去的，相信我。”

明雀离低低一笑，眼尾微微翘起。

“夫人，门房那边又有人送来了礼物。”绿枝匆匆走进来，确定将军不在屋子里，才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