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伽罗吓了一跳, “你不是说,她是你的姐姐吗?”
“我也不确定是不是杀, 但和她是不是我姐姐没关系。”苏蜻的眼里闪过一丝漠然,很快又纠结地道,“他说让我杀了苏絮,又不让我杀了苏絮。就好像是两个人一样。”
“但我梦里的, 明明就是一个啊!”
被那个叫做张武的人救出来后, 他们就一直躲在沙漠之中,在南疆的不同部族里流浪。
在这些过程中,那个浑身流脓的男人一直在做两件事。一, 教导苏蜻各种奇怪的制“药”之术,还有武功;二,就是不停地叮嘱。
叮嘱他,杀了苏絮。
“他那个时候快死了, 人也疯癫了起来。”苏蜻缓缓回忆着,“所以有时候我都搞不明白他再说什么,只是不停地说着,让我杀了苏絮,但又不让我杀了她。”
“我有一段时间甚至猜测,这个苏絮会不会是两个人, 却很快地做起了梦, 梦里得出的答案否定了我的猜测。”
“我的梦里,有一个叫苏絮的女人,和我一样是狄族首领留下的罪恶, 她也有一双碧色的眼眸。”苏蜻回忆道,“但她比我幸运,不久之后,她就被当时漠城的主人,苏老将军收养了。”
“我没来由的有一种笃定,要杀的苏絮是她,不能杀的苏絮也是她。”
“那个时候张武还没有死,我就去问他,我为什么会做这些梦。”
尚且年幼的苏蜻来到浑身流脓的男人身旁,碧色的眼眸里不见畏惧,只是奇怪地问道。
那个叫做张武的男人也不生气,只是用一种癫狂又诡异的目光看着他,里面既有着恨,又有着希望。
那是渴望复仇的火焰。
张武告诉他,他和那个叫做苏絮的女人,同样都是狄族首领留下的“恶”。他们属于万中无一,苏蜻能够梦到苏絮,是因为他们相似命星的重合,这是他们命运偶然之下的必然。
而同样的,只有苏蜻能够做到,杀了苏絮,又不杀苏絮。只有他能够做到,因为他们有着同样的灵魂。
说到这里。苏蜻停了一会,然后开始做总结:“这些年我根据自己身上的武功,大概可以推断出那个张武应该是出身军队。而那个苏絮又有一个苏老将军作为养父,我想他们之间的仇恨,应该就在军中。”
“但挖掘那些过去并不是我的目的,我的目的只有两个。”苏蜻平静地说,“一是报答张武的救命之恩和教导之恩,二是摆脱这些年来从不停歇的噩梦。当然,说到底这两个目的要做的都是一件事。”
“那就是,杀了苏絮,又不杀苏絮。”
“好奇怪的目的。”伽罗整个脸都皱了起来,显然也为这指向不明的话语感到头疼,不过他很快就放弃不去想了,转而问起了别的。
“然后呢,你为什么要骗我的蛊虫?就是为了来到京城?”伽罗虎视眈眈地盯着苏蜻,“最重要的东西,你还没说呢!”
苏蜻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道:“我才不会赖账!”
接着,他又开口道:“不久前,我又做了一个梦。这个梦难得的透露出了点信息,根据苏絮周围的环境推测,我发现她很可能就在京城。”
“其实在遇到你之前,我已经来过京城一次了。”说到这里,他轻咳一声,脸色有些不自然,“不过很快,我就又离开了。”
京城寸土寸金,并不是那么好待的,尤其苏蜻又是个异族人。
他的那一双碧色的眼睛,简直时时刻刻都在说,他很可疑,快抓住他。
这样的情况下,苏蜻免不了要东躲西藏。好在他还有一身本领,到底没遇到过危及性命的情况。
也就是在这种逼迫下,苏蜻找到了小巷。这里面鱼龙混杂,什么都有,藏一个小小的异族人,绰绰有余。
“一开始我为了搞到一些伪装的工具,就在这个地方接些活干。”苏蜻直接道,“但很快,我身上的钱就用光了,更重要的是,关于苏絮的下落,我还是一点儿线索都没有。”
京城太大了,有太多藏人的地方,苏蜻一个小小的少年,要是能够找到才奇怪。
“而不久后,我一不小心又被天命司的那群恶狗给盯上了,之后就先暂时离开了京城。”苏蜻这时候有些心虚,他轻轻地咳了一声,“本来我只是准备自己赚些钱再回来的,但没想到会遇到你……”
那些蛊虫太有用了,几乎是瞬间,苏蜻就反应过来它们可以帮到自己有多多。他被噩梦折磨得太久,更不是什么好人,所以轻而易举地就下定了决心。
但是没有想到,还没有等过多久,他就后悔了……
“原来你是早有预谋,”伽罗瞬间反应过来,愤怒地瞪向他,“我还以为你是临时起意,原来你就是故意接近我的!”
“苏蜻,你果然就是个混蛋!!!”
苏蜻轻咳一声,心虚地别过脸,小声又不安地开口:“你说过,只要我解释了,你就不生气了的。”
伽罗哼了一声,“我只是说原谅你,但没有说不生气!混蛋苏蜻,你就是个混蛋!”
“我知道了,”苏蜻闷闷地开口,“以后我会赚钱,慢慢地还给你的。”
“谁要你还啊,”伽罗翻了个白眼,“我自己就可以炼,等你赚钱不知道要多久。不过你也不要得意,你要陪我一起去找材料。”
苏蜻认真地点头,“放心吧,我肯定会的。”
屋子里一时又静了下来,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苏蜻是因为突然坦白有些别扭,伽罗则是在梳理这一切。
过了好久,苏蜻犹豫了半天,才捅了捅旁边人的胳膊,“诶,我可是把我从小到大所有的秘密都告诉你了。”
“然后呢?”伽罗掀起眼皮,反问道。
“你就没有一点表示吗?”苏蜻愤愤地反问。
“什么表示啊?”伽罗打了个哈欠,从长凳上起身,“不行,我要找个舒服的地方补眠。”
“后面有床……你还没回答我!”
“我要睡觉,有什么事醒了再说。”伽罗直接搂过混蛋苏蜻的肩膀,双眼迷糊道,“我困了,你不困吗?”
昨天他们根本就没休息好,一晚上就心惊胆战去了,哪敢去睡觉?
苏蜻身子一僵,看他困倦的样子,到底叹了一口气,认命地带着人去后面休息。
……然后他也一起睡下了。
小小的床上,两个少年打着呼噜,胳膊腿乱七八糟地支楞着,睡得正香。
与此同时,将军府。
和金子哥哥说了昨天的事情,明雀离就带着人一起去了张武留在京城的旧宅。
萧风来不去,他今天依旧还有许多公务。狗皇帝越来越忌惮他,却又不敢下手,只好找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塞过去。
偏偏这些事情虽然无用,却又真正地关系着京城百姓的生活,萧风来只能叹息着去处理了。
这让某个红衣巫祝不知道生了多少气,恨不得直接咒死那个没事找事的狗皇帝,哪还有那么麻烦?
可是不能,现在还不到时候,明雀离只能忍耐下来,带着不放心的萧风来硬塞过来的人,一起前往张武的旧宅。
张武的旧宅其实离将军府并不远,好歹他也是兵部侍郎,自然在京城的中心,很快他们就到了。
“夫人,小心。”书画扶着明雀离下来,轻声嘱咐道。
明雀离点点头,开始打量起眼前的旧宅。
这里,实在是太破了,和周边的其它宅子格格不入。
“张武离开京城的时候,旧宅里还留了一个老仆。”书画一边扶着他往前走,一边细心地解释道,“这个老仆据说年纪大了,受不得颠簸。所以张武就把他留在了京城,还特意给了银钱,让他帮忙守着这个旧宅子。”
“说来也奇怪,当时那老仆本来已是天命之年,本就是因为快死了张武才留下他。却没有想到等张武遭遇了不测八年后,那个老仆却还活得好好的。一直到如今,都守在这个旧宅里。”
明雀离眼里闪过一丝思量,正当他打量着这座宅子的时候,一旁的侍卫已经上前敲门,等候在那里了。
过了许久,依旧没有人开门。
书画迟疑地道:“那老仆年纪大了,耳朵估计不好,会不会是没听到?”
明雀离眼睛眯起,打量了旧宅上空一眼,突然开口道:“我们直接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