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均从来不知道东江的学生有这么多。

其实他也没概念职校应该有多少人。

上次是从操场后面翻墙进来的，这次陆原带他走的也不是多见得人的大路。

他们在这方面可能还挺像，都对猥猥琐琐的行径有一种本能的偏爱。

“平时也这么多人吗？”林均小声问陆原。

陆原走在他的左前面，回答他的声音没有配合地压低：“没有。”

林均咳嗽了一声，看着走廊两边越来越多穿着东江作训服的学生，尝试着下了一个让人群散开的命令，可惜寡不敌众，最里面一圈被他控制着往外走的人很快被从外面往里挤的人拦住了。

他有点被这个阵势吓到了，脚步下意识放慢下来，但余光很快瞥到来时的路上也有越来越多的人不远不近地跟在他后面。

对，只跟在他后面，陆原后面空荡荡的。

“你能想到什么合理的解释吗？”他小声问陆原。

“你不是这里的人。”陆原答道。

“至于吗，”林均不能理解，“我又不是来炸学校的。”

“上次你来没碰到吗？”

“没有这么众志成城。”林均走下台阶，冥冥之中感觉后面跟着的人和他的距离越来越近了。

也许陆野的全校广播给他安了一个外校过来砸场的吸粉人设。

“我觉得，”林均谨慎地把目光放到几个大概率不会发现他视线的木楞脸上打量了一圈，“他们马上就要冲上来揍我了。”

陆原转头看着他：“我把林至叫过来？”

林均皱了皱眉，“叫他干嘛？”

“他能把这些人弄走。”陆原说。

“怎么弄？”

陆原想了想，“打几个人。”

林均笑了一声，“这不是挺会杀鸡儆猴的么。”

换他收拾周叔就不行……这人真是双标。

陆原显然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他不喜欢打架。”他说。

“但是打得挺好。”林均说，他还记得那天在楼梯间差点被锁喉的经历。

陆原把手伸进口袋，似乎是打算拿出手机，林均按住他的手。

“我们不要强人所难。”他说，“既然他不喜欢打架。”

陆原停下脚步，他们的十米外围成一个闭环的人圈，正在向林均人视眈眈。

“我们两个人出不去。”他说。

“出得去。”林均说，他知道自己在情绪起伏的时候控制的对象范围更大，不过有用力过猛收不住的风险。

江思的人格已经被他吸收了，没有人会趁机抢走他对身体的控制权。

所以林至不在又怎么样呢？

他没什么好担心的。年轻人就是要随心所欲。

只要找一个点燃情绪的□□。

想想最近的烦心事。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监视他的陆野。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消失的老妈。

不知道从何说起的林至。

虽然一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却越来越让他不知道如何自处的林至。

烦啊。

林均环视着围住他们的人，大同小异的脸蛋，没有格外标致的，也没有抽象得太吓人的。

皮下必然是普通的骨骼，骨下必然是普通的人性。

他在这一群普通人里实现自己的优越，是不是也很可悲？

短暂的怀疑飘过大脑，本来已经开始松动的人群又有了聚拢的趋势。

林均被自保意识拉回现实，重新下了一个命令。

曹刿说的很有道理，一鼓作气，再就衰了，第二次比第一次吃力很多。最后一个人转头离开的时候，林均脚下不稳，差点没有站住。

陆原抓住了他的胳膊，“……你没事吧？”

“没事。”林均推开陆原的胳膊，四肢有些乏力。

他们站在一个外皮剥落的体育馆楼下，操场就在体育馆后面。

“你还记得他吗？”林均问陆原，他们已经走到操场的入口。

“不怎么记得了。”陆原说，他沉默了一会，又补道：“他以前对我很好。”

“我以为收养的哥哥会讨厌亲生的弟弟呢。”林均说，“你看，林至就不太喜欢我。”

陆原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地向下撇了撇嘴角。

林均没有注意，他想到另一个问题，“你们的名字顺序怎么是反的？你比他小，为什么你叫陆原？”

“我的名字是我爸妈早就想好的，我妈妈姓原。”陆原说。

“……所以陆野就是顺便搭配一下。”林均点点头。

草坪里的立式广播音响突然放出了陆野光滑的人声。

“没错，我的名字只是为了应合一下陆原而已。”

林均朝主席台的方向望去。

虽然视线被几颗树遮去大半，依稀能看到主席台上有不止一个人影。

其中一个显然是站着的，另一个只有半人高，被站着的人挡在前面，看不真切。

“是老师。”陆原说。

林均眯着眼睛看了看，果然慢慢看到一个轮椅的形状。

林净道为什么在这里？

“先过去再说。”林均对陆原说，继续往前走着。

走了几步，他发现陆原没有跟上来。

他回过头，陆原正站在他们刚才停下来的地方，皱着眉看他。

“怎么了？”林均问。

“我不能过去。”陆原说。

“什么叫不能过去？”林均没听懂。

陆原抬抬腿，然而最后的效果只是原地跺了个脚。

“我不能往前走。”他抬起头，朝林均身后主席台的方向看去，“那里有人不让我往前走。”